羽果乐队:如果没赌上青春,才会后悔

2016/09/28

撰文:Mo

街声2016简单生活节艺人系列专访

独立老牌乐队羽果组建于1997年,最早叫“晶体”,到今天已经坚持了19年了。和他们同一时期的其他乐队,许多都解散了,可他们依然十分活跃。

2016年,羽果迎来几件大事:一、沉寂三载后,开了第一个复出演唱会。二、新专辑开始酝酿。三、与何大河、Mr. Miss、野外合作社乐队一起,入选2016上海简单生活节微风舞台演出征选。

羽果乐队暂别三年,2016年正式复出

这是羽果第一次登陆上海简单生活节舞台。但实际上,羽果主唱谢晖去年就是观众。他坐在草地上,听着音乐传来,看着身边热爱音乐、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把音乐当职业,难处可想而知,有时真是举步维艰。所幸我们挺了过来,羽果还活着。这真的很棒。”谢晖说。

羽果前传:混迹南昌摇滚圈

接受街声采访时,谢晖突然泪崩。

说到羽果的作品《父亲》时,他说起了一件旧事。那一年,谢晖把一首曲子交给负责填词的弟弟谢俊:“我想写父亲。”谢俊什么都没说——他知道哥哥和父亲之间的所有争吵,知道哥哥的内疚。一个晚上,词写好了。拿到词,谢晖的眼泪就下来了。

这首歌成了羽果最受欢迎的歌之一。父亲节时,很多电台会放。

谢晖和父亲的争吵,源于大学毕业时。谢家是江西南昌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谢晖谢俊两兄弟的父亲是铁路工人,母亲是印刷厂工人。这样的家庭培养出两个大学生,并不容易。大学里,谢晖学英语,谢俊学法律,看上去都前途光明。

可谢晖和谢俊从小就热爱音乐,骨子里不循规蹈矩。初中时,谢晖和两个发小模仿小虎队,在学校唱《青苹果乐园》;大学里,他在千人礼堂唱老鹰乐队。他早就铁了心要走音乐这条路。

“最让父母崩溃的是,最后我把谢俊也带走了。”谢晖说。

1997年,谢晖和弟弟谢俊、发小吕文坚、张剑一起成立了“晶体”乐队。吕文坚和张剑就是他“小虎队组合”的搭档。他们读的都是铁路子弟学校,初一就同班,从小到大一起听卡带、弹吉他。

组乐队是张剑的建议。在他们心里,做摇滚特别酷。没人反对。“晶体”这个名字也是张剑起的——他当时有个轮滑队就叫“晶体”,他也希望乐队成员像晶体一样紧密结合。在这个稚嫩的乐队里,谢晖当了主唱,谢俊是作词和贝斯手,吕文坚是鼓手,张剑是吉他手。像他们这样的校园乐队,南昌有很多。“那个年代比较压抑,没有宣泄的口子,只有音乐能让人嘶吼。”谢晖说。

当时正值南昌摇滚圈的鼎盛期。盘古、暗室、紫雨、手术台、异端……形形色色的乐队都在活跃。他们的成员有铁路职工,有工厂工人,有老师和自由职业者。乐队自制的卡带在小圈子里流传。

排练和演出的条件却很差。找城乡结合部的民宅,摆几个音箱和一套鼓就开练,常被房东驱赶。没有Livehouse,演出只偶尔在商业酒吧零星进行,一年也难得有一场大型演出。这些大型演出的组织者都是圈内热心人士,用的是学校礼堂。演出如同一场盛大狂欢,南昌各种风格的乐队都会来,加上形形色色的观众,热闹非凡。

谢晖大学毕业,冲突出现了——他不想像普通人那样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而是选择去酒吧唱歌。父母对此完全不能理解,两代人爆发了激烈冲突。

尽管如此,谢晖还是坚持去了。他在酒吧唱张学友、王力宏、动力火车,还唱过F4。在酒吧唱歌收入不菲,最多时一月可以赚六千多,他都用来买音乐器材。但酒吧的钱并不好赚,得迎合客人,有时还要喝酒。心里泛起苦涩的时候,谢晖会想,何时才能唱自己的歌。

他开始写歌。

在这段时间,乐队成员经历了不少变动:谢俊中途离开过一段。张剑因读书去外地,退出了乐队。在这样的情况下,晶体的音乐风格变得非常浮躁,直到同为谢晖发小的万劢加入。万劢是教高数的大学老师,喜爱音乐,常去酒吧唱歌,后来被谢晖等人“拉下水”,辞了职。他的理性与谢晖的感性融合,产生了“化学反应”,乐队开始走向系统化。

2005年,晶体乐队开始在黑铁酒吧固定演出。黑铁酒吧的老板是爆浆乐队贝斯手谭翀。这里很快成为南昌地下音乐的大本营,无论是英伦、朋克还是金属乐队,大家都是朋友,都在一起玩,羽果也渐渐有了点名气。但受环境所限,当时的南昌无法给音乐人提供更大的发展空间。

一天,谢晖问谢俊,如果我们离开家,你走不走。谢俊说,走。他们说服了其他人。2006年,四个人正式离开家乡南昌,前往上海发展。

2006年,是羽果乐队的转折点,他们从南昌奔赴上海

也是这一年,“晶体”改名“羽果”。名字是谢俊起的。落羽为果,他觉得有这让人沉淀的感觉。会飞的果子,又让人有自由的感觉。这个名字象征着乐队一个崭新的开始。

上海:自由自在,那是我的天空

在上海,以独立音乐谋生也不易。有五到六年,羽果几乎是上海唯一的全职乐队——其他乐队都是兼职。谢晖说,2006-2009年那几年是最难过的:没什么演出,收入微薄。“那时穷得只剩穷了。”为了省钱,大家自己买菜做饭,有时只吃馒头。

上海的摇滚乐和南昌的气质不同。“南昌更粗放狂野,上海更精致时尚。”谢晖说。当时在上海,像他们一样活跃的乐队,还有顶楼的马戏团、冷酷仙境、蘑菇团、甜蜜的孩子、水晶蝶、21Grams等。

羽果在上海唱过大大小小很多Livehouse。一开始在上海幸福路上的Shuffle酒吧,负责酒吧演出的是个老外,很喜欢羽果。但经营不善,Shuffle关了门。接下来,他们去了淮海路上的Bon Bon Club,这里类似于夜店,在固定时段提供摇滚演出。但不久,摇滚演出被取消了。谢晖猜测,这是因为摇滚与那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2006年,经朋友介绍,羽果去了龙漕路上的育音堂酒吧。这里的老板叫张海生,是个有名的调音师。他成了羽果的经纪人。育音堂也成为羽果演出最多的地方。他们的第一场专场演出就是在育音堂办的,那天下雨,台下只有七个人。

羽果乐队主唱谢晖

这段时间,羽果的音乐迎来高产期。2007年,他们推出了第一张专辑《失乐园》,走的是英伦风,收录了《自由》和《牺牲》等歌。此后每次演出,当谢晖唱出“寻找我的自由,就算一无所有。自由自在,那是我的天空”时,观众都反馈强烈。

一年后,羽果推出了EP《春晓》。这次是中国风。《春晓》的诞生,源于一次谢晖无意中哼出的一段戏曲旋律。和谢俊商量后,他们决定以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悲剧为背景写一首歌,谢俊为此读了很多古诗。这首歌有丰富的中国元素,用的又是现代编曲,很受欢迎。

曲风上的重大转型,是第二张专辑《巴别塔》,这一次是电子摇滚风格。做这张专辑的时候,羽果心里是没底的,不知道它能不能成功。事实证明,《巴别塔》成功了。它在豆瓣网当了一个月的排名冠军。

经过一年多的潜心创作,羽果独立完成第二张专辑《巴别塔》

这张专辑里的《父亲》打动了很多人。歌词如同娓娓道来的内心独白,开头便是:“爸,你已经睡了吗?此刻我突然想起你。太多话,却无从说起。那些伤害你的话,和年少轻狂的想法,你已经都原谅了我吧?”没有华丽的词藻,却直击人心。

回家过年时,谢俊把《父亲》放给父亲听。父亲淡淡说了一句:“好听。”这是中国父亲惯有的表达方式。

“其实我知道,他心里很替我骄傲。”谢晖说。多年过去,父子早已和解。

在谢晖印象中,“独立音乐”的概念是在2007-2008年开始出现,并取代以前的“地下音乐”概念的。关注独立音乐的观众也越来越多。2009年,上海的MaoLivehouse开业。羽果在这里开了专场,台下的观众已有两百多人。再下来,上海出现了大型Livehouse浅水湾。那里的舞台、音响、灯光都非常专业,最大的厅可以容纳1000人。

2008、2009年羽果的现场演出

羽果一边演出,一边创作自己的歌。2010年5月发行的《那些我想对你说的话》,或许是羽果最受欢迎的一张EP。写歌词时,谢晖给弟弟一个艰巨的任务——每首词都要让自己流泪。为此,他撕过谢俊很多稿歌词。当时谢俊把自己关在一个小空间,每天不断地写,反复修改。最后出来的歌词质朴、自然,发自内心。

这些歌词中,有六个人的爱情故事,大多来自征集的乐迷的故事。不为人知的是,还有一个故事属于谢晖。这首歌叫《当爱情照进现实》,与沪漂生活有关。

《那些我想对你说的话》中,主唱谢晖除了担纲整张EP的作曲之外,还首度参与歌词创作

歌里写道:“亲爱的,我也想离开这个孤独的地方。我们曾以为在这繁华世界的漩涡里,也会有我们小小的家……从此以后,难以自拔的沉默,是我想念你之后越来越清晰的脆弱。”

当时,谢晖的女朋友离开了他。

沉寂三年复出:还是无法舍弃音乐

2014年,羽果推出了第三张专辑《日落大道》。里面有一首歌叫《光阴浮尘》:“那些赌上青春的人哪,那些一往无前的少年,倔强地发誓尽情燃烧就算一无所有。话音未落十年过去了,无论你是悲哀或狂喜,总是逃不开光阴的嘲弄。”

有人评价,这是一张关于Loser的唱片。谢晖对此不完全认可,但他承认,其中的确写出了很多小人物的无奈。“它以理想和现实的碰撞为主题,相比羽果习惯表达的浪漫情怀,会显得更直接和残酷。”

这也是他们生活的写照。靠做独立音乐很难安身立命,羽果也没办法做全职乐队了。谢俊去了福州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谢晖在上海一家传媒公司当音乐总监,万劢和吕文坚在网站做编导和销售总监。除了谢晖,其他三个人做的工作,都跟音乐没有关系。

而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南昌,和他们在同一个时期活跃的独立乐队,很多都消失了,没解散的大多也不太活跃了。对于上海的21Grams和南京的冷冻街这样坚持下来的乐队,谢晖很敬佩。

与此同时,优秀的年轻乐队却并未成长起来。独立音乐青黄不接。“关注独立音乐的人越来越多,但好的乐队越来越少。这个时代太浮躁了,很少人愿意真正静下心来做音乐。”谢晖说。

《日落大道》是羽果的第三张正式专辑,国内知名电子音乐人严俊,也参与了该张专辑部分曲目的制作

2014年到2016年,羽果也在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两年多。乐队的成员们都在思考未来的路怎么走,还要不要做独立音乐。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2015年,谢晖结婚了,和《当爱情照进现实》里的那个姑娘。那首歌出来不久,他们复合了。

2016年,谢俊从福州回到了上海。“他觉得乐队还是最重要的。”谢晖说。羽果四人组又变得完整了。尽管他们不再做全职乐队,但还是无法舍弃音乐。

这年6月,羽果在浅水湾举办了复出演唱会。这场演出对于他们意义重大——在前所未有地离开舞台这么久后,这支历尽艰辛的乐队终于回来了。有粉丝专门从远方坐飞机来看演出。

在这场名为“光阴浮尘”的演唱会上,羽果演唱了同名曲《光阴浮尘》。

“要是没赌上青春,我才会后悔。”谢晖说。

(本文图片由羽果提供)

当我去流浪

这是一个街声大事推出的单元,每位接受我们采访的艺人都会回答下面这个问题:

如果你要去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流浪,只能带三张唱片、一本书和一件生活用品,你的选择是什么?以下是羽果乐队主唱谢晖的答案:

唱片

《Winterwell》- Mree

《The Diogenes Club》-The Diogenes Club

《Piano》- 西村由纪江

《中国考古未解之谜》

生活用品

剃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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