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机车少女:我们都是不得不长大的彼得·潘

2024/03/18

撰文:温伯学

新春伊始,和我是机车少女的四位成员聊了聊新专辑《I’mdifficult》,开场话题如同年节远房亲戚的问候,好在鼓手仲林首先打破了沉默:“我是觉得,只要没有人跟我聊到(解散)这件事,它就不存在。”主唱兼键盘手元耕接下话来说:“这有点像在问一个五岁的小朋友,两年后要做什么,他其实没有办法回答。”一如你我曾有过的那些人生规划,放进现实里也往往不如预期,倒不如见机行事。

我是机车少女从元耕的个人音乐计划出发,而后陆续加入高中同学(aka 曾经的拉面店创业伙伴)吉他手沂绅、小学同学合成器手芷瑄与鼓手仲林。成军短短5年,乐队成长飞速,2021年推出的第3张EP《25》即展现出丰富音乐性与出色的演奏技巧,让我是机车少女开始受到乐迷瞩目。

在不停变换的曲式和中英夹杂的词句里,我是机车少女的歌曲一直围绕着“成长”的主题。身处跨越25岁的后青春期,他们持续用音乐反映着自己的心灵状态。 

平时教琴、教鼓或兼职做英文家教,一边制作solo project,一边维系每周两次的排练、处理各种乐队事务,三餐则尽量自己下厨,能吃得好一些,也省钱。聊起日常,成员们各自面对工作与生活的焦虑、烦恼其实和多数同龄人相差无几,不同的是,他们选择用音乐与相应的视觉,记下这些人人都避免不了的“生长痛”。

成长、遗憾与骄傲

点开流媒体平台上边界有些扭曲变形的专辑封面,第一首《Moonlight》立即给人火力全开的气势,展开我是机车少女以往未曾显露的音乐风景。

“这首歌奠定了专辑的上限与下限。”元耕说。《Moonlight》不只是《I’mdifficult》的开门曲,我是机车少女还为它拍概念照、制作 MV,为新专辑打头阵。作为专辑里第一首完成的歌曲,从打磨编曲到反复讨论视觉,所有关于《Moonlight》数不清且极微小的决定,都深深影响着整张专辑的走向。

MV里,两个身着扮装的男孩在废墟与森林中探险,建造属于自己的堡垒。孩子天真的笑颜衬着背景略带忧伤的和声,让人想起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的《怪物》,然而细听歌词,才发现那些梦幻的意象,似乎更接近苏格兰小说家詹姆斯·巴里笔下拒绝长大的彼得潘。

芷瑄提及一出2009年在百老汇首演的舞台剧《Peter and the Starcatcher》,是改编自《彼得·潘与温蒂》的前传故事。全剧皆由成人出演,诉说着彼得潘为何会在Neverland留下,而另一个孩子又是如何背负着使命,并在最终选择离开。

“对创作者来说,很多时候我们可以是留在岛上的人,但在不同阶段、为了不同的梦想,我们也可能是离开那座岛屿的人,我觉得所有的决定后面,其实都会伴有一点遗憾,还有一点骄傲,元耕写的歌词,让我有这样很深刻的感觉。”除了《Moonlight》,芷瑄另外点出《(还有)Through the night》收尾处令她着迷的意象。 

"We were young
Young and reckless
We were going through the night
Listen if we’re gonna say goodbye"

——《(还有)Through the night》

我们都借着一次又一次的“说再见”练习长大,而每一次对所爱之人的珍惜与逃离,皆伴随着遗憾与骄傲的复杂情感。这样尝试定义“成长”的过程,即是贯穿《I’mdifficult》的核心,以此为梗概,我是机车少女把自身经历幻化作寓言,让听众在当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故事。

保留“无意识”的创作

“对我而言,无意识的创作是很重要的,那代表你没有想过,它就自然而然地存在,那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发生,我很相信这件事。”从元耕的话中,大致能窥见我是机车少女的创作性格,既有高度自觉,又存在艺术家的任性和浪漫。

《I’mdifficult》的制作历时一年有余,最早可以追溯到疫情期间,几次毫无目的的排练和讨论所留下的demo,整体音乐样貌的定格是在2023年初《Moonlight》完成之后。但那并非水道渠成起点,按沂绅的话说,那是不断为歌曲“整形”开始。

我是机车少女的配器除了常见的鼓、吉他、键盘之外,贝斯则是以合成器弹奏。至少两组键盘乐器的编制,让他们音乐在收放之间有更多可能性,不只能表现扎实的乐团声响,也能动用合成器的不同音色铺陈迷幻氛围。 

新专辑完全展现我是机车少女驾驭不同元素的能耐,其中《Last Summer(月亮惹的祸)》将张宇的经典曲目以Indie Pop翻玩,氤氲的音色加上抓耳的旋律,毫无违和。沂绅和我们形容他当初听见的demo:“最早只有单纯的旋律加上和声,有种香港警匪片主题曲的感觉。编曲之后画面、色调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但我蛮开心它变成现在的样子,《月亮惹的祸》的核心也还是在那里。”

我是机车少女的第一张EP《可怜没人爱》就曾以《我的未来是一片空白》向张雨生致敬,不过有别于沂绅深受1990年代的华语金曲洗礼,元耕则将这些经典曲目作为“打破第四道墙”的巧思,“我是机车少女的音乐其实非常‘不华语’,但我们毕竟身处台湾地区,听众的内心深处都有华语金曲的记忆,创造这些元素,有点像是我们和观众的inside joke。” 

恰恰也是《Last Summer(月亮惹的祸)》的最终混音阶段,我是机车少女正在日韩巡回路上,只能通过电话、信息远程沟通。谈到经历专辑制作后的体悟,元耕说:“一开始每个东西都抓得很紧,动一点点都觉得有差,可是到最后我发现,是我做决定还是这个世界做决定都可以,有点像是玩碟仙。” 

“碟仙”的譬喻让众人一愣,只有仲林悠悠地说:“如果可以,我绝对是不太想玩碟仙。”

不放过任何创作的机会

近十年,台湾地区乐队受到相比以往更大的关注,随着“听团”群众增加,产业生态也有所改变,许多与我是机车少女同辈的乐队都选择与厂牌签约,或与专业的经纪、宣传团队合作,以便专注于创作与演出,我是机车少女却坚持亲自打理一切团务。

这并非无为而治的结果,而是极有意识的执行策略。2023年起,元耕和芷瑄负责兼任多数乐队事务,“深度参与每一个决定,都是创作的一部分。”芷瑄认为除去音乐,接受哪些采访、拍摄怎么样的视觉、和什么对象一起制作MV⋯⋯点点滴滴都是施展创作的空间,“通过和他人合作、沟通的过程,可以从对方眼中了解自己,如果是让别人来做这些决定,会丧失蛮多创作和认识自己的机会。”虽然仍有许多必须摸索、学习的地方,也难免疲惫,却是他们经营我是机车少女的共识和坚持。

2023年夏末,我是机车少女踏上日本与韩国的巡演。在18天内演出12场,场场皆有当地乐队共演,有他人为镜,让我是机车少女更清楚自己的定位,“一开始我们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是告诉自己,当你认知到自己是个台团之后,好像就会表现的比较‘台’一点。”元耕分享自我认知造成的微妙差异。几场演出下来,才慢慢找到更符合我是机车少女的样貌。

“我觉得比较大的收获,是巡演提供了一个环境,让今天演完觉得怪怪的地方,明天马上就可以修正、即时呈现出来。虽然行程排得很密,有点累,但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谢谢两位老板!”语毕,沂绅再三表示自己并没有在抱怨,而且感到很快乐。 

怪咖、边缘与壁花少年的主场

巡演的密集操练,衔接着首张专辑《I’mdifficult》的发行,终于,我是机车少女将带来第一次的专场演出《怪咖、边缘与壁花》。 

专场名称隐隐与乐队名相合,元耕说:“这几年来,我们感觉来看我是机车少女的观众,都不是要和你闲扯、交朋友的类型,比较是觉得不错,然后就默默珍惜的那种。这次的专场,希望能让他们感受到,这就是他们的主场!”如果你也喜欢我是机车少女的音乐,着迷于他们的任性和才华,千万别错过这难得的第一次。

访谈时,乐队成员们在应答之间,总时不时交流眼神、确认共识。彼此纤细地对待,一方面彰显著默契,一方面也表露出相处的挣扎与纠结,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我是机车少女的音乐才显得如此有机、多彩。说到和多年好友玩乐队的甘苦,沂绅忍不住苦笑:“一定要认识这么久才有办法忍受,而且如果不跟这些人混,我真的就没有朋友了诶!” 

如今回望当初发行五张EP后即解散的宣告,除了是出于对成员们的信任,也像是某种不愿预设立场,渴求自由创作的表态。然而关于未来,他们都没有说死,只是到目前为止,这四个初尝成人滋味的Lost Boys & Girl,都还愿意在毫无边际的星空里,继续创造新的故事。

本文转载自Blow吹音乐,文章标题及内容有改动
作者:温伯学

摄影:草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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