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音乐时代是什么时候?(Bad Sweetheart特别篇)
2023/01/20
2020年,街声网站上突然出现了一首《骑车去芬兰》,这首饱含着许许多多朋友在疫情初始阶段许下的愿望的真诚作品悄悄成为了无数人的心头好,彼时还是双人远程组合的Bad Sweetheart用他们独特的表达打开了大家的内心。
两年过去,已经顺利发行过两张专辑、巡演几乎是场场爆满的他们迎来了全新的成长阶段。站在新的时间点上回顾那些歌里提到的“光谷夜行公交”,以及“喝酒喝到天亮”的日子会显得格外有意思。和他们大致同龄的乐迷们也会好奇:这支三人DIY兴趣小组最早是怎么理解“摇滚乐”的?他们每天起床时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就让我们换换脑子,看看坏甜心们都是怎样认识音乐的吧!
武汉/杭州 贺铭洋
武汉 肖宇
武汉 李烦
SV:你所处的城市是哪里?
贺铭洋:原来住在武汉,去年开始搬到了杭州。
肖宇、李烦:武汉。
SV:第一次了解到身边(这个城市)的乐队是什么时候?
贺铭洋:刚来到武汉上大学的时候,姐姐帮我买了一张VOX的演出门票,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Livehouse观看演出。此后看演出对我来说便成为了重要的业余爱好。后来机缘巧合组建了自己的校园乐队,参加了很多次在VOX和Wuhan Prison举行的本地乐队拼盘,也是那时和一些本地活动的乐队成员成为了朋友。
贺铭洋大学时去看刚认识不久的肖宇的演出
大学时和贺铭洋参加同一场拼盘演出但没说过话的李烦
肖宇:我是高中的时候要考虑到什么地方上大学,然后我在搜索引擎打出“乐队”两个字,翻了几页翻到了标题带有“朋克之都武汉”的文章,那个时候是第一次知道武汉的音乐场景,也第一次听SMZB的音乐。
李烦:形成本地乐队概念的契机是VOX高校巡演,那个时候跟着舞台组搬砖陆续看了起凡、Chinese Football、管制、The One一众武汉乐队。最早VOX还有自己的地下小杂志,隔两周就会有人骑着电动车送过来一打,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点,演出信息和偶尔的一些采访。
VOX高校巡演地质大学的小舞台
VOX高校巡演演出海报
SV:在刚刚接触摇滚乐的时候,你有什么对于乐队圈子的揣测和预想吗?
贺铭洋:没有,当时我都不确定摇滚乐队是不是必须有贝斯。组乐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当时我和鼓手富江(现在是Bad Sweetheart的经纪人)都失恋了,他告诉我组乐队可以在毕业前给著名乐队暖场,但其实我只在乎能不能登上学校的元旦晚会。
Bad Sweetheart的经纪人富江,时任贺铭洋所在乐队的鼓手
肖宇:BEYOND是我的摇滚乐启蒙,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各种关于BEYOND为什么在90年代要往日本发展的原因。其实没玩乐队的时候我对于这种思考并不纠结,现在反而想的更多。
李烦:没有,那时我只想学习更酷的大招然后胳膊抡圆了痛击我的乐器,那是一种被乐器的魅力夺了魂魄的状态,关注到音乐流派、乃至产业是很后面的事情。那时我知道最厉害的舞台就是VOX,学长的描述里那是一个能装一万人的地方,我以为有足球场那么大,后来真正去了的时候很失望,只在角落看到了桌式足球的游戏台。
李烦第一次去VOX拍下的照片
SV:第一次和所谓的乐队有接触是什么时候?
贺铭洋:是在大学对面的仓库里拍摄校园乐队排练,当时我十分热爱摄影,那个乐队的主唱是富江,那天他为我演唱了丢火车的《茶底世界》,后来我成为了这个乐队的主唱。
贺铭洋大学时参加的校园乐队
肖宇:第一次仍然是BEYOND,我在一辆汽车的电台上听到了《不再犹豫》,之后大概一年,我听完了他们所有的歌,并且学习演唱。第二次接触也很有意思,我在看关于“OASIS”乐队的纪录片,片中出现了十秒关于“THE STONE ROSES”乐队的歌曲片段,当时应该是灵魂出窍的体验,我没有继续往下看纪录片,而是去搜索关于“THE STONE ROSES”的任何信息。到现在这两支乐队的歌曲响起三秒,不管我身处什么场景,我会立马起跳。
李烦:是震惊地得知学校里每天穿着和尚裤,胸前挂着串珠的琴行老板自己的乐队(空中乐园)也被收录在《武汉之声1》选集里,有一种发现了扫地僧的惊愕,老板一脸轻松地看着我,跟我说:“练鼓20块一个小时啊,办年卡划算很多,要不要看看”。
SV:第一次去的有原创乐队演出的livehouse(包括club、bar)是什么时候?当时看的是谁的演出?现场怎么样?
贺铭洋:原创音乐人的话,是2016年4月7日尧十三的《飞船,宇航员》巡演,同个月还去看了武汉草莓音乐节,在沌口体育场,满身都是泥。第一次在LIVEHOUSE看的乐队专场是学长带我去看的萨满。现场具体怎么样其实不太记得了,但人很多。
2016年尧十三在武汉VOX
贺铭洋在2016年在武汉草莓音乐节看疯狂老鼠的表演,疯狂老鼠被手挡住了
肖宇:2016年10月14日SMZB二十周年中国巡演武汉站。现场就是很直接的震撼,因为是我第一次看演出,当天的嘉宾乐队大海雀和万朋戳眼也很惊艳,当天印象最深的是吴维告诉大家中国最大的说唱团体是谁谁谁。
李烦:2015年去VOX看的哎哟乐队。那时候学鼓大半年了,有一天突然就觉得我应该看看学校外面的演出是啥样,当晚就直奔VOX,看了这只北京的斯卡朋克乐队,同时还看到了万鹏戳眼和越轨。观众不是很多,但是大家都在蹦、跳、转圈,我也很激动,就把书包挂到胸口跟人一起跳。鼓手穿着宽松老头背心,有着非常强的演奏能力和表现力,后来我知道他是关铮。
哎呦乐队和鼓手关铮
SV:什么时候自认为“进入”了独立音乐这个行业?
贺铭洋:回国第一次参加街声的“见证大团”演出活动。因为当时街声的孙老师拿着摄像机去酒店拍我们,演出前还有专访,租了爱图仕的灯。演出时有好几个机位对着我,我感觉这很专业,在我心中只有专业人士演出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在2020年底参加的街声“见证大团”演出
肖宇:高三快要高考的时候,同班的体育生同学问我未来想要干嘛,俺脱口而出“搞独立音乐”,可是我当时并不了解什么是独立音乐,也不知道从哪冒出这四个字,现在的我认为那个时刻也就是我进入独立音乐行业的时刻。
李烦:这个行业大部分环节的工作不需要持证上岗,行业内外的分界也很模糊。你是乐迷可能你同时也是学校里攒演出的小主办人,做乐手可能同时还是一个微型自媒体,你可能还兼任几个朋友乐队对外的经纪人,这是我们身边朋友的常态。2019年离开现音我做好以演出为工作的心理准备回了武汉,那一刻起我认为是我自己心态的分水岭。它也像是一种催眠,当你绷起一根弦,以自己知道的最专业的姿态去面对所有工作,你就“进入”了这个行业。当这个弦儿松了,你就掉出来了。
舞台上的李烦
SV:这个行业让你最喜欢和最不喜欢的点分别在哪(除了穷之外)?
贺铭洋:其实我感觉这个行业其实在我心中并不完全存在,要说最喜欢的是上限和下限都比较模糊吧,所以更有可能会发现意料之外的有趣事情,不喜欢的点就是我总感觉它不完全存在。
肖宇:最喜欢的点是乐队成员都在一起无论干嘛。不喜欢的点是乐队成员永远都在一起。
李烦:喜欢的点是你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不喜欢的点是工作和休息没有分界。
SV:你认为摇滚乐、独立音乐的前景怎么样,为什么?
贺铭洋:我觉得前景没什么特别的,从一些文旅财政数字以及行业整体收入观感来看应该不难发现,对足够在意“前景”的人来说,应该不是一个好的投身领域。
我认为做音乐和做摄影的前景其实是差不多的,声称自己会音乐和会摄影的人数量都很多,虚张声势的人一样也很多,但单纯靠它走上高位并过上好生活的往往又是少数。我认为它可能不是一个能很快满足人刚性需求到的行业,如果总是以解决生存需求为首要目的去创作音乐,可能更多会成为好作品工作流中次要的人。
肖宇:前景肯定一片大好啊,我希望乐队都可以在体育馆、音乐节演出,时不时在流媒体上出现,时不时在电视上也能见到。因为我觉得我想象这件事情的时间越多,那么它发生的概率就会越大,所以我经常想象我的乐队在体育馆演出的画面。
李烦:我个人不会去思考这些事情,这不是我擅长的,能把握的只有自己的心态。有热情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卯足了劲儿去做,想休息了可能就休息,去上班、去卖衣服都很好。
SV:你觉得你经历过最好的摇滚乐(独立音乐)时代是什么时候?
贺铭洋:就是今天,从今天到明天吧,后天不清楚。我是从积攒的对音乐感受的丰富程度来看的,相比少数人公共想象出的时代盛景,个人心里的秩序好像更值得、在意。今天就是我有生以来欣赏音乐数量最多的日子,明天大概率会超越今天,因为今天听了五张专辑!!
肖宇:2016-2019这个时间吧,我20年开始很少主动看演出了,但是那些年我经常是不听任何这个乐队在流媒体的歌曲但是买票去现场看的,乐队名和海报吸引我,我就去看。
李烦:我有时候会怀念2015、2016年,一百块甚至几十块就可以在livehouse里看到各种不认识的欧美、日本乐队,那种体验可能类似手游抽卡或者开盲盒,有时候很屎,但是大部分时候探索未知本身就给人足够的乐趣。但是今年放开后可以谨慎地期待一下也许更好的时候还没到来。
SV:你对想要进入这个行业的朋友有什么建议?
贺铭洋:没什么可建议的,毕竟我们也还在摸索。做哪个行业都是度过一生,还是要以内在和外在高兴为前提,我珍惜和伙伴一同专心创作的所有时间的,希望中年的时候不会是满嘴遗憾的讨厌嘴脸!
肖宇:多给自己洗脑,举例是如果你想要成为摇滚明星,你就需要每天对自己说至少三次“我是摇滚明星”,时间长了,你就会成为摇滚明星。
李烦:也许可以花一些时间和家里人坐下来,解释这个行业是在干些什么,各个环节是怎么运作的,带家人去看一场好听的(不太吵的)演出,也许能促进一些刻板印象的化解。(也许不能)。
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作者:孙大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