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8「蝴蝶的罪恶感」：被时代贴上“精英”的标签后，又该保持怎样的自我认知？
2021/12/10
撰文：高一点
北京 MAO Livehouse
PO8的这次北京之行可谓是有惊无险。
受限于北京的防疫政策迟迟无法出票，离正式演出没剩几天时，团队甚至都起了徒步进京的念头。好在演出的前一日凌晨他们终于成功买到了来北京的机票，少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
来自智慧且健康的PO8团队
穿过五棵松炫目晃眼的灯光和一团团的年轻人，当我走进场地时，大屏幕上已经亮起了「蝴蝶的罪恶感」精巧繁复的花体字。八点将过，开场嘉宾是来自北京本地说唱组合Underfactor的Stan。Stan是PO8早在洛杉矶上学时就认识的好友，一曲chill的《日落大道》，也让我在北京的冬夜里回想起了地球另一侧印着棕榈剪影的落日余晖。
《1996》，今晚年轻主角出生的年份。“我来到这世上像蝶张开翅膀”，VJ里蝴蝶破茧振翅的瞬间，PO8终于在尖叫与欢呼中跳上了舞台。“破茧的蝴蝶本不该有罪恶感/独自品尝着蜂蜜”，这首歌作为这次历经波折聚会的开场再合适不过。
“新专辑都听了吗？那我来考一考啊……”
“褐色的泥浆”几个字都还没唱完，台下就已经顺着flow合唱了起来。蔓藤街是PO8在洛杉矶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天使之城的折痕处，豢养鳄鱼皮革与泥泞脏污的反差，直观展现了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和阶级分化。
歌中采样了《十三邀》对谈贾樟柯的片段。节目里，贾樟柯认为通过辩论达成共识是个彼此消耗的过程，身为艺术创作者更应提供的是一个观察世界的视角。作为整张专辑的intro，《蔓藤街》开篇就点明了PO8的创作态度。在《蝴蝶的罪恶感》中，PO8更加深入地探讨了自己成长过程中所遇到、思考过的议题。传达的观点或许并不普世，但他显然并不执着于与众人达成费劲的共识，而是作为一个行走在生活中的凝视者，糅合写实与虚构，再现了创作中经常被轻视掉的部分——个人内心经验的价值。
《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士》就来源于一个发生在PO8身边完全真实的故事。亚美混血的朋友与白人女士相爱，却因对方父母的种族歧视在见面介绍时只能以”gay friend“相称。无奈的故事在PO8轻巧的叙述中引起了台下的哄笑，哄笑中又让人听出了惋惜。末尾曲风一转，灯红酒绿褪去，只剩一束白光打在PO8身上，继续讲述现实的“罪恶感”。
“White guilt……其实罪恶感到处都存在。”
除了在海外求学的生活观察，“中国式家庭”的亲历，也是新专中的重要主题。唱过写给父亲的《童年阴影》，之后用四川方言创作的《青衣》则是写给PO8已过世奶奶的歌。
”写这首歌的时候很纠结，我和我奶奶关系其实一直不太好。我不想写太’正确’的东西，最后呈现的，更多是对两代人之间代沟和贫富差距的反思。”
PO8作品的表达并不激烈，但我们仍然能从歌词中窥探出这个复杂家庭的隐痛，在一些最普通不过的细枝末节找到自己的影子。横跨东西文化的成长背景，PO8身上透露着一个处于人生转折期的年轻人超前于同龄人的反思。哪怕我们不能给所有问题都寻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甚至会内化成一种愧疚的“罪恶感”，但也就像《蔓藤街》的采样所说：“如果精英没有了反思能力，更新能力，那是什么出了问题？”PO8在台上坦言这张新专是“丧丧的”，不过不难发现，PO8实质上在将一种积极的态度传递给台下更年轻的群体。
PO8在台上的闲聊始终保持着一个轻快带笑的语调，丧丧的部分结束之后，还反问台下“会不会有点下头？”让人不禁思考这个看上去无忧无虑元气满满的年轻人是怎么写出以上这些歌曲的。
下头完了得上头回来，接下来则是《Himalaya Drill》、《惊堂木》这样的炸歌串烧，完全不给观众们休息的时间。身形高挑的PO8时常被歌迷冠以“说唱男模”的称号（确实也走过时装周）。此刻穿着宽大Margiela毛衣蹦跳的PO8感觉只需几步就可以从舞台这头晃到另一头与歌迷继续击掌互动。虽不似小动物般机敏，但所呈现出的一种长手长脚动态也会让人联想到一些可爱的大型动物，长颈鹿之类（也许还有更可爱的）。
中场的神秘嘉宾是视频节目《homegrown自家种》的主理人Leo1Bee。与都市夜晚相趁的R&B旋律透出一种光泽感，让观众在切换里仍然能迅速沉浸其中。另一个惊喜则是《I KNOW U KNOW》中的女声YC也来到了现场，灵韵迷人的嗓音通过现场近距离体验也变得更加立体。
《Chillin’》绝对是许多歌迷期待的一首歌，大屏幕上开始播放PO8从学生转向全职音乐人这一路走来的各种瞬间。“这首歌其实对我有很深的意义，现在再回头去听也不断在激励着我。”演唱的这一版本，也是只能在现场才能听到的“订阅内容”。
演出接近尾声，从《8》到《蜜蜂》，主题再次落回了对hiphop文化的思考与从事音乐事业的体悟。此时已经唱了二十几首歌的PO8调侃：“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来说我已经可以结束演出了，但……卷死他们！”
《诗人说梦》的前奏响起，全场响起了今夜最大的尖叫声，站在我前面原本已经耷拉下肩膀的女孩立马又打起了精神，跳跃着挤进人群又加入了合唱。烟雾与音乐中，现实的边缘被模糊变得朦胧，PO8又带着大家一起回到了年少时候的梦境。随后特别放送的《Cuz’of》唱的则是当下PO8的不忘初心，两个阶段互相映衬，仿佛也是PO8跨越时空的自我对视。
理论知识和生活体验决定了反思的深度和上限，距离《血钻》发行我与PO8采访时的那次交流时间并不长，但通过PO8始终赤诚的创作与吐露，也让我清晰地感知到了PO8不断的成长。PO8给《蜜蜂》的评论中写道：“独自品尝着蜂蜜也不会有罪恶感，因为这是我应得的”。愿在北京的这个夜晚，能让他尽兴地享受蜂蜜的甘甜。
作者：高一点
本文配图由听度TILDAWN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