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华语摇滚乐队里的歪果仁

2018/01/31

撰文:冻梨

本文内含一道对外汉语测试题。
“火锅曾经连汤都喝过,一滴汤水都不剩。”
“我母亲很喜欢中国的广场舞,可能会喜欢《最炫民族风》。”
“人们只是想遵守规则,拿到文凭,找份工作。音乐不能这样。”
“每天起床看见故宫,感觉好像生活在电影里。”
……
歪果仁飘洋过海来到中国,除了吃吃喝喝逛逛古迹,他们也在中国做起了独立音乐。塑料巧克力、咖啡因、变色蝴蝶、Nocturnes曳取,这四支乐队的外国成员聊了聊对中国和中国独立音乐的看法。

顺便,这几位汉语水平参差不齐的外国友人,也回答了一道语文题:看到“街声”两个汉字,你会想到什么?

塑料巧克力

扎根在上海的中韩混血乐队,2003年成立,他们的摇滚乐始终坚持庞大与细腻的融合。主唱Jay和和声很努力来自韩国,唯一的中国成员李迪竟然是两人在大学时一家琴行里扒拉出来的……

左:主唱Jay,中:和声很努力,右:吉他李迪

Jay

2002年我第一次来中国。那之前并没有太多了解, 甚至来了后才知道中国也有摇滚乐和摇滚乐队,我一直都住在上海。作为独立音乐人, 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及休息日。一般白天会创作,晚上有时侯会去排练或者演出。喜欢在上海生活,去旅游的话想再去一次云南。

最早来中国是因为读大学,来之前也是做乐队的主唱,所以在中国的大学也找了几个乐手开始组乐队,后来乐队做得越来越成熟,也跟一直跟现在的厂牌合作,都是顺其自然。一位成员是大学同学,一位是念大学附近琴行的销售员。我很喜欢听逃跑计划,很想和窦唯合作。

在中国做音乐,最大的优点还是机会比较多,缺点是音乐版权方面目前为止还没有太多保护。有机会的话,想去内蒙古的音乐节。2016年我自己乐队的专辑首发专场是最爽的一场现场,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制作一场比较大型的室内专场演出,当天演出有20多个乐手,包括一个弦乐团。2016上海草莓音乐节,当天大舞台最后一个乐队因为天气原因没有到现场,所以很多观众到我们的舞台跟我们一起互动还有encore,都是比较难忘的现场经验。个人觉得二胡的音色让我感到悲伤,很想加入自己的作品里。

跟在韩国演出比的话,中国的观众对我们更加热情。韩国和中国的独立音乐人都很辛苦,而且竞争也比较大。我很喜欢韩国的音乐节是“Grand Mint Festival”,比较小清新,我可能会把《董小姐》推荐给家乡的人。

当我看到“街声”两个字,会想到Sound of life!!

很努力

2001年,读大学时我来了中国。其实来之前对中国没什么印象,就只听说会发展很好。来了之后接触很多朋友、去过很多地方,明显感觉不一样,很喜欢上海、北京、杭州、云南、桂林等城市。中国和韩国有很多相似又不同的文化。我很喜欢中国的朋友们和中国菜,川菜、湘菜、东北菜,火锅曾经连汤都喝过,一滴汤水都不剩。

我喜欢王力宏和方大同。大学时有机会组乐队,一个成员是我大学同学,另一个,是我们去每个琴行问,有没有人愿意当乐手。能在每个现场、每个音乐节演出就已经很爽了。我会推荐给家乡人一些中国老歌曲,1980、1990年代的,很有中国味,也对了解中国有帮助,也推荐给你们韩国当地的千年时间爵士Livehouse。如果可以,想在作品中加入二胡和箫。

“街声”会让我想起有热情、有希望的音乐家认真演出的表情,就是此刻很幸福的表情。

咖啡因主唱SAYU

成立十三年,朋克乐队咖啡因始终保持着青春少年感,主唱SAYU和鼓手 MASSANG 都来自日本,至于怎么来到这的,请看街声大事专访|咖啡因乐队:如果玩音乐还要丧,干脆别玩

从左至右:贝斯手王翊杰,主唱SAYU,吉他手刘博非,鼓手MASSANG

2000年8月我来了中国,来之前以为街上的很多女性都穿着旗袍,河边有杨树,有老房子,能听见中国古代五音调的传统音乐,应该是中国浙江那边的画面吧。来了之后我看到的上海是一个现代化的城市,传统文化在生活中不经常见到,有点可惜。小时候我父亲经常听邓丽君的歌,我觉得她的嗓音很美。我很喜欢这儿的人和美食,不过北京臭豆腐除外,闻着臭吃着臭。

我上大学的时候组了乐队,之后一直都在北京,平时一周里有四天工作,三天是和乐队排练或演出,可以说没有休息的时间。在日本,一般地下演出会分音乐风格,但我大学时的乐队第一次参加中国地下演出,重金属、朋克、民谣、摇滚、独立等等都有,在五道口的D22,我们的音乐风格是很happy的skapunk,但我面前的观众,他是长头发,胳膊上是纹身,皮衣全身都带钉,我一边弹轻快节奏的口风琴,他在那儿一直做head banging。当时经常遇到像那样不可思议的场面,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在中国演出很开心,作为一个日本人我能得到中国听众的认可感到很高兴。我很想和旅行团合作,因为一起吃饭聊得很开心,合作有时候也并非仅限于音乐。很喜欢鸟巢,但我还没去过……想去滑冰场演出!不过还是更喜欢自己开专场,能给支持自己的粉丝表演是最幸福的事。

我母亲很喜欢中国的广场舞,可能会喜欢《最炫民族风》。推荐你们去熊本B.9 Livehouse,那也是我第一次带自己父母看演出的场地。虽然演完他们跟我说了“再唱点安静的歌吧”,但那里是我最有回忆的演出场地。

“街声”让我联想到北京的庙会,有各种各样的叫卖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味道,像这里的音乐。

变色蝴蝶主唱爱书华

提起变色蝴蝶,title都是成都独立摇滚乐队,不过主唱爱书华是美国人,贝斯手海珊珊则是加拿大人。2017年7月超级版《大事发声》结束后,我们曾十问变色蝴蝶,两人中文简直达到了十级,回顾戳街声大事《十问|变色蝴蝶:在沙漠里,我好像看到很多鱼在飞》。

爱书华Photo by 忍花草

我在2002年第一次来到中国。我来中国前,想到的是到处都是农民和工厂工人。 当然没有想到音乐,大多数西方人都会想起历史,因为并不是很多西方人都知道中国的现代情况。 教育、经济和社会条件背后有一个很大的奥秘。 来到中国后,我看到与中国有关的消息有很大的不同。我原本住在加拿大多伦多,星期一到星期五,我会在家里的工作室做音乐制作,周末和孩子们在一起。

在北美制作音乐是一种爱好,在中国制作音乐是一个挑战。中国的大多数观众还没有被归类,在美国,某些人只听说唱、电子、流行、朋克、后朋克或摇滚,有这么多的类别令人目不暇接。所以你必须找到你的观众,并吸引他们到你的作品上。在中国,普遍认可的类别是流行乐和摇滚乐。所以你没有吸引中国的观众,你正在“建立”自己的“观众”。 你的风格可以是你的风格。我最喜欢的中国乐队是SUBS和Duck Fight Goose,也想和他们合作。成都小酒馆和武汉VOX是我比较喜欢的场地。大连有一个蛋生音乐节,这是我最喜欢的音乐节。

人们可以兴奋地或害羞地表达自己,这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有趣的部分。只有其他人已经在跳舞,人们才会跳舞。人们只有在已经有人去的时候才会来,人们似乎害怕尝试,但是这个正在慢慢改变。作为多年的大学老师,我看到学生们隐藏着他们的好奇心。人们只是想遵守规则,拿到文凭,找份工作。不幸的是,音乐不能这样,必须有其意义和情感。

加拿大的独立音乐没有任何爆炸性的能量。我所知道的每个人都只是试图在交易中致富。也许这不是真的,但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在中国,人们会做出奇怪的音乐,实验音乐。当然有很多无聊的音乐,但是有一些小团体试图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我相信加拿大也存在,但我不知道这些人在哪里。

在加利福尼亚州有一个叫做“燃烧人”的音乐节,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音乐节,有机会可以去参加。中国的打击乐器很吸引人,我喜欢鼓和钟声,或许可以加入创作中。

当我想到街头的声音时,我想到的是社会、自然、创造力、纯洁。人们经常说地下,这就像隐藏在地面上的声音。

独立音乐人/画家杜昆所作的变色蝴蝶肖像

Nocturnes曳取吉他手大卫

Nocturnes曳取是爱尔兰小伙大卫和青海姑娘萎度在北京碰撞出的火花。两人认识不到两年,就通关了组乐队、发 EP、录专辑、上音乐节等多项任务。2017年,单曲《Shutter》在发行两周后,就登上了北美知名音乐网站 Spotify Viral 50 榜单的冠军。

四月他们即将展开巡演,大卫十分期待可以到北京以外的城市!关于两人的故事,可以戳《专访|Nocturnes曳取:我们终将改变潮水的方向》回顾。

2015年我来到了中国。来之前我听了很多中国音乐,但不是很了解中国社会。在学校时我很喜欢学历史,大学里也学了一年,我对中国历史很感兴趣,所以我猜中国也呈现很古老的感觉,比如胡同。但我从没想过北京CBD、王府井等等会有摩天大楼。我爱这里,这里完美融合了旧与新。一开始我住在丰台,但是离独立音乐场地太远了,就搬到了鼓楼那片。现在我住在北海和景山公园之间,就在故宫附近,每天起床看见、开车路过故宫,感觉好像生活在电影里。平时我总是出去看演出,我真的很喜欢在鼓楼东大街和五道营附近呆着,这对我来说是北京的文化中心。北京也有很多很棒的餐厅和酒吧,所以看完演出我还有钱的话就会去那些地方。我唯一讨厌的中国食物大概是肉松面包,最爱四川火锅和油泼面!

我在爱尔兰的大学学音乐,取得了两个学位。音乐就是我毕生的事业。结束学业后我开始思考去哪做音乐,爱尔兰太小,在这很难成功。有一天我在YouTube上听到了DA BANG的《爱变成你身后的鬼》,我超爱它,开始对中国音乐感兴趣,我在YouTube上又听了很多中国乐队,这些音乐都很令人兴奋充满热情,我知道那里就是我要去的地方。我在豆瓣用很糟糕的汉语发帖子,收到了很多回复,当中突出的就是萎度。我们通过邮件和微信交流然后见了面。我们第一次演出是在2016年3月的蓝溪酒吧。那天只有四个人来看我们,他们一直看到最后才走!那时我们还不是很好但朋友们还是很支持。在中国,即便是很糟糕的演出也有观众反应热情,我不知道世界其他地方会不会这样。我们自己演出的时候,就觉得似乎这里的观众和音乐人的连结更深。

除了DA BANG,我还喜欢A公馆、Future Orients、刺猬、Carsick Cars、AV大久保、Nova Heart、大波浪和发光曲线。School酒吧很特别,它给了很多乐队一个开始。在中国做音乐可能只有优点,这里人更多,他们都对你的音乐感兴趣,包容度很高,我从来没觉得像个外人。中国人也很愿意听其他语言的音乐,反过来,我家的人可能不太会想听中文歌,希望未来能有所改变。

我看过后海大鲨鱼的纪录片,他们租车前往新疆西藏等地,在小场地演出,旅行时我很爱冒险,所以也很想像他们那样。美国乐队Japanese Breakfast在乐空间演出时,我们是嘉宾,演出中途,放采样的电脑被一个人撞到了舞台下面,他差点抓住电脑,不过还是掉在地上摔坏了。可能以前我会抓狂然后停止演出或者怎么样,但我努力保持平静继续演了下去!

中国的传统文化和爱尔兰很相似。在生活中家庭都占据中心位置,而且也有找工作结婚的压力!还好后者在两个国家都开始改变了,人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外国人有时会对中国有偏见,那太奇怪了。我觉得下一个十年,可能会有中国乐队在国际大火。

我们家乡的人可能会喜欢Nova Heart 的《My Song 9》或者Future Orients的《Running》。我的家乡在爱尔兰南部,叫Cork,那里有一家从老教堂改造而成的Livehouse,叫Triskel Christchurch,那里的声音和环境是我知道的场馆中最美的。几年前我去过一个叫Indiependence的音乐节,见到了我最爱的乐队We Are Scientists和Bell X1。我的朋友Brad在做一个叫thruoutin的音乐项目,他在电子乐中用到了琵琶,我也想尝试一下。

最近我开始学习中国汉字,所以当我看到“街声”,第一反应就是,哇我会读!

校对:陆小维

点击试听Nocturnes曳取在街声上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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