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薄荷:黑是摇滚色,薄荷是提神醒脑!

2017/09/16

撰文:孙大猴

街声2017简单生活节艺人系列专访
黑薄荷
舞台:微风舞台

时间:10月4日15:50

黑薄荷成立于2012年,在北京硬摇扎堆的年代里应运而生,不过当年那拨硬摇乐队已经不剩几个,可黑薄荷却越来越硬,虽然他们觉得自己不是硬摇。喜欢黑薄荷不需要什么门槛,只要有耳朵,你就能听到身体里“野性的呼唤”。

黑薄荷可能是2017上海简单生活节里最燥的乐队之一了,或者没有之一。

昆明巫家坝机场,2013年虎牌乐队龙虎榜的全国总决赛在这搭起了舞台。

巫家坝机场是危险的驼峰航线的终点,2012年6月底停用。在抗战中,这条航线上损失的飞机超过500架,牺牲或失踪的飞行员超过1500人。也是这条航线,输送了81%的援华物资,见证了二战中无数英烈。在这里做一场摇滚演出,总有种奇特的味道。

来自北京的黑薄荷乐队倒数第二个出演。候场时,吉他手卢迪自己去台下转了转。台下观众里,有一些来听摇滚乐的,在前排如痴如醉。不过更多的观众还是来消暑的:聊天,哄孩子,其乐融融,巫家坝充满了生活气息。

在台下站了会,看了看演出,卢迪心里更是嘀咕:“这几个乐队都够牛B 的,估计我们哥儿几个是没戏了。”回到休息区,跟乐队聊了聊情况,主唱高伟一皱眉头,满不在乎:“嗨!咱们燥起来就行了!”

终于等到上台了,乐队接好设备。第一首歌《Run Away》,吉他先出声儿,卢迪戴着一副红框墨镜,脚踩返送音箱,典型的单线圈吉他 Riff 生猛地从身后的大 Marshall 音箱里像箭一样射向台下,套鼓一起,主唱高伟的电锯嗓“嗷”一下子,满场跑起来了。

乘凉的大部分观众像是吃了一惊,惊讶地望向台上,鼓一起,摧枯拉朽的摇滚乐随着音浪推向面前好几万的昆明消夏市民。前排的观众立刻就蹦起来了,在前排的带动下,黑薄荷在台上看见后面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向前挤,开始晃,跟着点头。

每支乐队只有两首歌,第二首歌是《红男绿女》,开头是一个黑薄荷歌里不多见的大调 Riff,几下鼓跟上,贝斯“嘣嘣嘣”响起,吉他前奏 Solo 和整个乐队一起进来,就在这时候,大雨倾盆,毫无预兆地就落下来了。

黑薄荷演出时,昆明大雨如注,竟然有二十多人趁着雨爬上台来(图片来自网络)

当然,很多人收拾东西回家了,但是有一半人,在大雨的刺激下彻底放弃了往日的矜持,毫无拘束地跳了起来。卢迪的吉他音箱一下就被大雨浇坏了:“我一回头儿,我X,音箱都冒烟儿了!”虽然如此,主唱高伟一口鲜明的北京话唱起来:“哥们你望不完的美,姐们你秀不完的腿!”还是把消夏市民带进了一个大雨里的黑薄荷世界。

再傻B 也要做自己

“我跟高哥最早就有一个共识,别人再牛B,那也是别人的音乐,我自己再傻B,我也得做自己的音乐。”卢迪一口京片子,语速倍儿快,常常没说几句自己就乐起来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音乐加上一个北京味十足的唱腔,黑薄荷确实前所未有。

在台下看见黑薄荷,四个人都怪客气的,鼓手石磊家住北京南城,脸上总带着一点很“嘎”的微笑,贝斯手陆昕出生在保定,不过很早就来北京生活,白天在互联网公司上班,沉稳精干。主唱高伟见着谁都是乐呵呵的,也不太说话。吉他手卢迪见着谁都点一个幅度很大的头,随着一声“哥”。无论岁数大小,都叫一声“哥”,这个习惯倒像是天津人。

不过一上台,你就看吧。高伟一副墨镜,卢迪一副墨镜,陆昕和石磊搭好狂躁热闹的节奏架子,卢迪和高伟满场乱转,蹿上蹦下。你会想:“这是我刚才看见的那哥儿几个么?”

卢迪买琴成瘾,家里好几把吉他,还经常会用贝斯手陆昕的这把美国产 Fender 57(摄影@刘杀鸡)

只要听过黑薄荷,一定会对高伟的“电锯嗓”印象颇深,多少会想起著名的澳洲 Hard Rock 巨头 AC/DC。但是说起卢迪的吉他演奏,“还是得说 Rolling Stones”。再加上几个北方爷们儿的“嘎”劲儿,陆昕和石磊精心打造出的狂野的架子,这就是黑薄荷。

卢迪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生活一直不错,但卢迪就是不爱上学。在昌平,他住的那个大院里都是教授,孩子们学习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卢迪就想了:“他们都好好学习,没意思。我得玩点儿别的。”初中的时候爸爸给他买了一把电吉他,他弹了两下,觉得没意思,也就扔在那了。

高中,卢迪去了一家高考成绩非常优秀的学校,还是实验班。据他说,那时候他常年倒数第一,年级排名八百多名,而他们班的倒数第二,年级就排五百多名了。

他们班主任经常苦口婆心嘱咐他:“你也不用学,你到班上别闹腾,睡觉就行。”

卢迪受不了了,跟他爸说:“我不行了,给我弄一个正常点的班去吧。”还真不错,去了一个普通班,第一次考试,班里四五十人,他考了四十多名。到了期末,他跑到中间去了,考了个二十多名。全家都高兴,卢迪又可以玩了,于是就鼓捣起吉他来了。

这时候卢迪家里来了一个他的摇滚“导师”。他爸爸的一名学生准备考研,就住进了他们家,假期里,那位考研的大哥就给卢迪听摇滚。经过一阵子的甄别,卢迪那时候最爱的,是美国工业金属乐队玛丽莲·曼森的主唱曼森。

第一年到了研究生考试的时候,大哥直接带着卢迪看演出去了:“反正肯定考不上,明年再说吧!”虽然回去俩人挨了爸爸一通训,但是第二年,大哥果然考上了。

考上大学,卢迪玩了一个乐队,有机炮弹。经常在 D22每周三的“高校摇滚夜”演出。也认识了一批朋友。

大学乐队总是短暂,解散之后,卢迪在论坛上招主唱,就碰见了主唱高伟。

高伟家也在北京昌平,喜欢黑豹乐队,就去当地琴行买了电吉他,回家一听,不是电视里的声儿啊。去问琴行老板,老板说:“你还得接音箱啊!”买!买回家,一听,声儿是大了,但是还是不对啊。于是三进宫,回到琴行,老板说:“你还得买效果器啊!”这一套终于集齐了,高伟就自己练着玩儿,也跟身边的朋友组过乐队,不过还没演出,就没了。高伟的职业生涯也很传奇,做过城管,也在全聚德做过厨子.......

2017巡演第一站北京,高伟一上台就扭了腰,可他还是在剧痛中唱完了整场,一到后台就躺下了(摄影@刘杀鸡)

第一次演出的时候,黑薄荷还叫做 EOTS,卢迪说:“特别傻B,全称是 Execution Of The Sword,还剑之惩罚呢!谁 TM 都记不住,惩罚自己吧!”不过第一次登上的就是大舞台,当时的高校摇滚夜负责北京草莓音乐节学生舞台 School of Rock 的阵容选拔。EOTS 现场不错,又非常有特色,理所当然就被选中了。

下午四点多,EOTS 登上舞台,卢迪也是兴奋过度,一首歌刚开始,唱伴唱的时候气儿没倒过来,楞是一下子就撅过去了。不过瘫在台上,手上的吉他可是没停。高伟现在讲起这段故事就一通乐,卢迪只能跟着笑。

这次演出,是高伟心里的里程碑:“原来我还能当主唱呐!”

“打”出来的好音乐

EOTS 演出的时候,陆昕和石磊在另一支乐队:跑跑洛克。陆昕说,一次下班后四个人开车从北京去天津13CLUB 演出,一共就挣了百八十块钱,但是哥几个都倍儿高兴。

台下女孩子总会喊“陆昕好帅”(摄影@杨小麦Mz)

陆昕在黑薄荷里算是“科班出身”,从小就学手风琴,就像一切科班的小朋友一样,陆昕也经常在屋里心不在焉练着手风琴音阶,看着窗外跳跃呼掷的同学们,心里全是幽怨。不过这也算给陆昕日后的摇滚生涯铺好了路。

“吉他贝斯我全都是自学的,就那么些音儿,找找就明白了。”陆昕说的时候难免流露出一丝傲娇。不过这时候鼓手石磊过来拆台:“学十好几年手风琴让你编一键盘编不出来?”

“哎!就是编不出来,不会!”陆昕也毫不客气。

石磊这直来直去的性格跟在北京胡同里长大肯定有点关系。开始听乐队,就是一个胡同里的大哥带的。石磊和大哥看一个外国乐队演出,他就觉得这鼓手太帅了,就问学鼓的事儿。

这大哥刚好也是个鼓手,就是出的主意有点邪性:“你就买一个哑鼓垫,买一副鼓槌儿,再买一个节拍器,把节拍器开到180,什么时候你能跟上180的四连音,你再上真鼓。”石磊也不含糊,真照着做了。

录 EP《薄荷脑》的时候,石磊两天加班没睡觉,到了卢迪家录音棚把鼓录完,总听着不对。卢迪拿出家里的两瓶红酒,石磊一会儿给喝完了:“我要重新录”,果然,再一进录音棚判若两人(摄影@杨小麦Mz)

练了小一个月,实在练不下去了,他就又找到那个大哥:“哥,你有没有什么靠谱点的鼓手朋友啊?”辗转找到了北京的鼓坛宿将刘忠,跟着学,终于算是摸着门儿了。

在黑薄荷,创作里碰见矛盾怎么办?

石磊:“干啊!”

陆昕:“打丫的啊!”

虽然陆昕和石磊两人队友时间颇长,他们之间的默契也是打出来的。经常排着排着,陆昕贝斯夏然而止,冲着石磊就走过去了:“你这段打得太傻B 了,你再重新编编。”石磊一愣,瞪着眼睛,张着嘴,又打出一段节奏型,陆昕还是不满意,两人就这么继续干下去。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争着做出更好的段子。

陆昕最后正色说:“好的音乐肯定是打架打出来的。”

竟然有那么多人看我们!


成员都有工作,所以只能选择周六日出去巡演

成立五年,2017年是黑薄荷第一次成规模地巡演。因为之前乐队不确定:“我们大老远去有人想看我们么?”北京的专场倒是开了不少,取个好兆头,第一场也在北京,开门红!

虽然主唱高伟一上台就扭了腰,但还是撑着演完了,看着台下热闹的人群,心里有劲儿却使不出来,高伟心里也憋得慌。

该天津站了,哥几个心里发怵,别到时候台下空荡荡一片,怪寒碜的!不过一天天传来的预售票数字,让他们心里越来越有底,踏上火车时,他们一问:嘿!一百八十多张!

几个人心里都美滋滋的。现场,有一个腿上打着石膏的姑娘,跟着一通蹦,给台上的几个大老爷们感动得不行。

去太原的火车上,几个人睡卧铺。石磊住在一个隔断里,其他人住在一起。关灯了,大家兴奋睡不着,于是卢迪就敲火车隔断的墙。可不是瞎敲,敲的正是《红男绿女》里吉他 Riff 的节奏,按照编曲,吉他弹完这几个音儿,鼓就该进了。果不其然,那边的石磊准确地奏出了鼓的节奏,这边三个人笑成一团。卢迪说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那些想睡觉的人可遭了罪了!”

太原,故地重游,几个人想起来和石磊的第一次演出:前任鼓手刚走,可音乐节已经接下来了。陆昕就把之前的队友抓来当壮丁。排了两次,满打满算练了六首歌,就匆忙来到太原。

到了音乐节,几个人一通燥,台下观众也都疯了。六首歌演完,台下山呼海啸:“再来一个!再来一个!Encore......”台是下不去了。

可是只排了六首啊,怎么办?卢迪心一横,对着台下说:“我们再把《红男绿女》演一遍好不好?”台下根本不管哪首是哪首,都叫:“好!”《红男绿女》前奏一起,台下又蹦起来了,根本拦不住。

提神醒脑黑薄荷

黑薄荷乐队现在有福了,卢迪把自家地下室,也就是当年跟考研大哥听歌的地方,改成了一个录音棚——酒歌工作室。

除了黑薄荷的歌,当年在高校摇滚夜一起演的南无、理想后花园、葡萄不愤怒等等乐队都会到卢迪家录音。卢迪自学成才,也玩得有模有样。黑薄荷平时也在这排练,比起原来租排练室,石磊说:“之前排练总感觉脖子上勒着根绳儿,总担心到点没到点,现在感觉彻底自由了。”

卢迪家的排练室做得有模有样,声学专门做了装修,再晚也不用担心扰民(图片来源:黑薄荷)

卢迪手绘珍藏版酒歌工作室地图(图片来源:黑薄荷)

很多灵感迸发也都是在这,录制 EP《薄荷脑》中《迷上你》的时候,高伟在录制完第一段主歌后突然觉得这段太空了,不饱满,来一个和声或者什么能让大家一听就记住的东西就好了。卢迪一直喜欢 Rolling Stones 的《Start Me Up》,就来了一句“Need Start Me Up”。

可大家都听成了“你傻B 呀”。高伟一愣:“你丫干嘛骂我!”卢迪忙解释:“这是英文!You Know!Start Me Up。”

录《薄荷脑》的时候,大家都希望黑薄荷多些元素,别受框架限制。于是《D.A.O》有着非常 Funky 的吉他 Riff,《Baby》加入了二胡,《星空》听起来还有些电子。至于现场,大家一致的观点是:一定要带劲,不然观众到现场干嘛去了?看人吗?

巡演时,黑薄荷在天津碰见一位成都女孩,她一脸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跟高伟聊天,说自己在成都上大学,一直希望能在成都看一次黑薄荷,不过自己快要毕业了,恐怕看不着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高伟一下子就不知所措。不过仔细想想,也挺感动的,大家素不相识,因为音乐,收获了这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感情。

黑薄荷的演出很多听众会一路跟着看,看一场蹦一场。没看过的人,也会因为本身的机能而晃起来。这就是摇滚乐的原始魅力吧,这个年头,很少有人把摇滚乐挂在口头上,满大街全是电子、全是 Shoegaze、全是各种听起来五迷三道的音乐风格。不过,黑薄荷就是爱说 Rock n’ Roll,就是爱提“摇滚乐”这仨字儿。

为什么昆明那场演出令人难忘,因为那几万人原来根本不知道黑薄荷到底是谁,他们本来是乘凉的,可就是被黑薄荷的摇滚乐打动了,或者“摇滚”就是人类心里野性的呼唤?

就像卢迪解释黑薄荷这个名字:“摇滚么,肯定是酷的颜色,就是黑色。薄荷,就像吉他的音色,摇滚乐的声音一样,提神醒脑!黑薄荷就是这么来的!就这么简单!”

Q&A : a Simple Day

你的简单一天是如何开始、结束的呢?

主唱高伟:从儿子“爸爸”的叫声开始,在耳机里的小说声中结束。

鼓手石磊:从生物钟的自然醒开始,在耳机里的小说声中结束。

贝斯手陆昕:从孩子的哭声中开始,到哄睡着孩子后结束。

吉他手卢迪:从拿起吉他开始,到放下吉他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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