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高一点

地点：浦发银行东方体育中心

开演前一周，在与幕后团队的交流中，我问了一个对采访者而言最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为什么主题是“黑马季节”？

“黑马”作为马思唯作品中频繁出现的视听符号已经毋需赘言，但他们对“季节”概念的解释却填补了我未曾预设的方向：“马本身是群居的动物。从最初的一个人到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他会逐渐发现光靠单枪匹马无法实现自身想要表达的艺术理念。也是在不断向前探索的过程中，我们组成了一个包罗万象的团队。从音乐作品延伸到视觉、服装等方面的表达，我们希望这些生成的内容能够像季节一样扩散，并让现场观众也能成为这个进程的参与者，这就是我们想要达成的‘黑马季节’。”

如此概念，在「黑马季节」的开场就为我们悉数呈现。经过DJ小黑充分调动热场，晚上七点半整，巨大的体育馆灭灯陷入黑暗，屏幕上开始出现三十秒的倒计时，带领大家屏息进入这段旅程。开场片由SNAP Studio操刀，复古风格的洋房里，镜头跟随助理的脚步上楼通知马思唯演出即将开始。一镜到底的镜头调度在场景里丝滑延伸，突如其来的爆炸也让现场的观众下意识发出唏嘘，镜头回落至地面上的马头象棋特写，为接下来的整场演唱会埋下伏笔。虽然只是几十秒的影片，背后却是制作团队长时间、跨越全国的准备过程，实景拍摄而非后期特效的爆炸场面呈现出电影级别的工业质感，所有这些努力，都是为了将「黑马季节」的制作水准拉到中文说唱现场前所未有的规格。

紧接着的一段2D动画看似有些跳脱，但也有其设计的深意在。「黑马季节」的幕后团队来自世界各地，不同于以往商业演出纯粹的发包制作过程，巡演经理Peter和灯光师小慧在环球巡演、游玩观演的途中遇到了来自不同国家的同行，并在闲聊的过程中发现了大家对马思唯作品跨越语言和文化隔阂的认可。这种基于欣赏的合作方式，让彼此在创意的碰撞中结成了深厚的友谊。在他们看来，这个过程和日本热血漫画有着相似之处：主角总是在冒险的过程中不断认识新的伙伴，并为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

前奏响起，舞台正中屏幕向两侧打开，刚刚影片中出现的马头象棋在现场化作了巨大壮观的实体装置，配合环绕式的灯光设计幻化出大理石般的质感。随后，马思唯从舞台中央的升降台上出现，浅色头发配上一身定制黑色套装，上衣胸前也印着这次「黑马季节」的马头主题logo。《候鸟》作为开场第一首歌暗示着季节的交替更换，被声光填满的空间成为当下的一块解脱之地。在这置身茫茫人海，只要你愿意，便能与素不相识的人达成共振。一声声“起飞，我的候鸟”中，到场的上万名观众也加入了这场马群的季节性迁徙。

一路向前，便是《黑马王子》里那片熟悉的挪威森林。屏幕上树影斑驳，舞台烟雾与灯光变换配合，营造出真实的丁达尔效应，让人好像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处钢筋水泥的都市场馆中，依稀闻见一股清冷的草木气息。不同于以往在Livehouse的演出，「黑马季节」所有的演唱曲目都进行了重新改编以适应场馆的观演环境，更具音乐性和听觉饱和度。新版本中增添了更为复杂的和弦设计，让《黑马王子》融入了更多流行R&B元素，而《豆瓣酱》也有了新风味：00年代复古合成器音色营造出舞曲的律动性，整首歌先抑后扬，形成了一条叙事弧线随着时间向前延伸，把氛围推向第一波高峰。

随后，再次登台的马思唯换上一套红色英伦风上衣，沿袭之前这股千禧韵律，迎来一段情歌篇章。

对于老乐迷来说，在《暴风雨》前打开手机闪光灯已经是提前做好的准备，万人场的星光点点映照着屏幕上波涛汹涌的大海，我们又好似登上了风暴中的一艘渡轮开始远航。“I ain't 50，I don't have  21 questions”用典50 Cents经典情歌，说唱歌手另一面的柔情也在接下来的旅程中铺展开来。底鼓如雷，急促的hi-hat如雨点坠落，音乐总监赖𬀩哲也在台上为副歌部分演绎浪花般的钢琴旋律。我们忽上忽下，水花四溅左右颠簸，可是只不过几分钟后，场内逐渐因热情升温，穿过风暴，大家又干爽暖和，驶入了一片《深蓝色太平洋》。

《Shawty》过后，《明天》之前是一段钢琴solo。尽管屏幕没有任何画面，现场乐队的演奏却将听感拉到极致，如同观赏一场剧院里的交响演奏。开场坦言自己有点紧张的马思唯至此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几度用力弓腰把撕心裂肺的情感通过声音传递给台下观众。

今年上半年，马思唯重返国际舞台，巡演走遍全球九个国家及地区的十五座城市，掀起Made in China的Hip-hop狂潮。在这场环球旅行中，马思唯也与新生代说唱歌手Asen艾志恒、罗言组成限定组合“亚洲夜之子”，展现成都作为中文说唱重镇承上启下的发展状态。“我为你暖场还可以吧？”一曲《冠军情歌》之后，马思唯仍不忘调侃几句罗言。

与Asen艾志恒合作的《狗咬狗》在今年夏天也成为许多中文说唱听众津津乐道的一张专辑，专辑主打歌《P.Y.T》中Jersey Club风格的强劲节奏在现场用真鼓表达的效果，也是平时戴耳机收听亦或是音乐节现场无法比拟的震撼。《训练日》时侧屏转播运用了notch技术，在实时抓取的画面上覆盖印刷质感和刻意的漏帧效果，二人如同动态的丝网印画报，改编过后摇滚化的处理也将《狗咬狗》中所想表达的那种野性对抗、互相追赶、严丝合缝的创作状态淋漓展现。

“他们给中文说唱留下了很多奇迹，也给中文说唱留下了许多金曲……”听到这样的开场白，台下观众已经开始大声呼喊“Higher！”当晚的最大音量中，KnowKnow先行登场，光是清唱《Loverboy 88》就已经让台下观众蠢蠢欲动在座位上摇摆。不同于KnowKnow的简单直接，Melo出场时则卖了个关子，“法拉利拉法，兰博基尼drop top”成了召唤Melo的暗号，当观众还在左顾右盼寻找声音来源时，Melo不知不觉已经出现在台后马头旁。

更高兄弟剩下的四分之一PSY.P因正在为篮网队比赛的中场演出做准备遗憾缺席，但现场还是贴心地为他准备了等身立牌“合体”。近几年四位成员虽然更多在各自的方向上发展，但回到这样的舞台上，多年默契仍然不减。《Young Master》演唱时各种配合的小动作不需眼神交流就能同步，《Made in China》里PSY.P的段落被三人主动分担，而在大洋彼岸的PSY.P也会将这首中文说唱的骄傲带给NBA的观众，正如马思唯所言：“我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在外都代表着Higher Brothers。”

为了让整场演唱会的听感更具层次与“人味”，现场除了乐队，还有三位来自Blue Note的管乐手一同呈现。马思唯也通过互动的方式带领观众用掌声当做节拍器，逐步加入乐器音色，让大家体验音轨交织成歌曲的过程，揭秘一首歌下面层层叠叠的《内幕》，理解乐队的运作机制和乐手老师们为这次演唱会付出的努力与价值所在。 

演出进入下半场，马思唯状态依然不减，接连给观众带来技巧性十足的纯粹“Rap Rap”。《长城》的Boombap节奏配上复古拼贴的视觉风格，再次运用了notch技术实现蒙太奇式的交互。《Humble Swag》则在原本弦乐小调基础上添补了管乐交响，气势更加恢弘，慷慨激昂。而现场版《成都》融合了新金属元素，蓝紫色的灯光与画面让舞台好似赛博朋克风格的时空隧道，引领观众从黄浦江畔穿梭到了锦官城下。 

在2021年「黑马」巡演中，舞台上曾搭起落地灯与沙发组合的小置景，到全新升级的「黑马季节」，场景扩充至了更广大的维度：街边的咖啡座，画满涂鸦的电话亭，舞台如同音乐剧一样被划分成了几个记忆碎片般的分镜头，《不怪她》《Promise》《一无所有》《花花公子》几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也用串烧表演的方式在其中穿梭展现。

2023年，三十而立的马思唯迎来了自己全职做说唱的第一个十年。《崂山道士》是一个开始，也是当晚「黑马季节」的一个句点。这首歌就像是马思唯职业生涯中被折起来的那一页，在日后每一个章节结束时都值得被再次翻起回忆。大概八九年前的一个纪录片里，刚刚发布了《崂山道士》MV的马思唯看起来还很生涩，但在当时他就已经预见了说唱在未来主流化的趋势，而当谈及说唱与自己的关系时，他也早已笃定“这个东西跟我的生活已经连在一起了。”

《VSOP》作为安可曲或许再合适不过，“拿青春赌明天的事情我早就做了，天空没有极限我还在等下个突破”。呼应开头，漫画版的马思唯回眸，在礼花坠落中，大屏画面闪过一个个曾经在道路上给予过帮助的伙伴，热忱、感恩与追梦，也始终是马思唯作品中展现的态度。 

散场后，站在路边等车的观众人群中我打开手机消磨时间，首页出现的第一条消息是：当天2024年新说唱成都站海选的名额仅仅一个上午就已经报满了。Hip-hop音乐作为舶来品诞生于故乡布朗克斯不过也就五十年时间，落地中国之后，近十年无疑取得了飞速的发展。而像马思唯和更多在这条道路上前进的人一样，也正因他们的努力，让这粒种子在脚下这块土地以本土的样貌生根发芽。而在未来，想必我们也将遇见中文说唱的更多个十年。

本文图片由艺人团队提供

作者：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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