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音乐时代是什么时候?(一)

2023/01/15

2022年,我们分别在生活里经历了各种各样的难题,让人不由开始怀念一些记忆中美好的年代。

与一般采访相比,受访人面对“最好的音乐时代”这样的题目都有着更加热切的表达欲。第一次进演出场地,第一次认识“圈儿里人”,第一次觉得进入了行业……所有这些都比平常的日夜有着更加清晰的轮廓,甚至一些情景记忆能力较强的朋友能够把那天的气温、人群、味道都还原。

这些景象对于受访者可以称之为:“梦开始的地方”,这些地点虽然在现实里大多面貌全非,那些人也都七零八落,但是却改变了一个人的生活轨迹,让音乐培养出了一系列的审美、乐趣、生活方式,甚至人生观价值观……

这回我们找到了一些行业中的中流砥柱。24组独立音乐从业者将向我们分享自己是怎么开始这条荆棘路的,以及在他们眼中,摇滚乐的大幕究竟是怎么为他们拉开的。

武汉 独立音乐人 冯翔

郑州 7LIVEHOUSE主理人 沈毅

青岛 硬盒厂牌&硬盒现场主理人 傅彤

北京 School主理人 刘非

上海 浣熊唱片 大饿鱼

SV:第一次了解到身边(这个城市)的乐队是什么时候?

冯翔:我从1991年演出开始就是“One Man Band”,大概在1992年因为要在酒店演出,就开始跟乐队排练翻唱的歌曲。大概就在那个时候,听说了一支重金属乐队“同志”。

刘非:第一次听是小学,第一次了解是高二。

沈毅、傅彤、大饿鱼:1998年。

SV:在刚刚接触摇滚乐的时候,你有什么对于乐队圈子的揣测和预想吗?

沈毅:没有,只是单纯的觉得很酷,自己也想成为与众不同的人。

刘非:觉得都是坏人,肯定都劫我钱,但是又特酷,肯定特吸引异性。

冯翔:我写的第一首摇滚乐歌曲是《红色的标语》,那是在1991年。最早听到的摇滚乐还是1987年罗大佑《之乎者也》那张专辑。但是从开始到现在也没想过搞个乐队,主要是我比较自以为是,也不太会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有一个情况是,我觉得身边的乐手从技术到思维方式也不可能完成我的预想。

武汉的传奇场地WUHAN PRISON路边

大饿鱼:揣测所有的音乐都是宇宙深处的呼唤。预想能和喜欢的音乐人有合作。 

傅彤:刚接触那会觉得摇滚乐队既真实勇敢又有些危险,甚至觉得可能会是救世主。

SV:第一次和所谓的乐队有接触是什么时候?

冯翔:刚刚说了,我开始接触乐队主要是为了挣钱,和本地原创乐队接触极少。这也是因为我不是音乐圈里的人,自己又有意让自己边缘化。直到有一天认识了来自北京的一个翻唱乐队“红斑马”,他们的演出让我看到了“乐队”是个好东西,大家在一起讨论音乐、争论音乐,每个人都在认真练琴,以达到乐队的需要。

沈毅:1998年,大学时期组建的乐队参加学校汇演。

刘非:“所谓的”三个字用的特别好。要是说“所谓的”应该就是高二,有个同班女生说她一哥是搞乐队的,在新街口某琴行上班,你也爱听摇滚,给你们介绍介绍。

后来她哥来我们学校找我,大长头发,我觉得特有面儿。但说他是什么乐队的我忘了,弹贝斯的,但肯定不是刘昊啊。这位“所谓的”搞乐队的对我的贡献在于让我听到了“红辣椒”。那英文名他估计都念不出来。

大饿鱼:2003年,在学吉他的琴行里,跟着乐队走了几个大学的演出。

2007年,有幸观摩了Roger Waters的演唱会,此生无憾。 

2018年,前往中国台湾观看Extreme乐队的演唱会,和乐队成员亲密接触座谈,可惜主音吉他手Nuno因故缺席。

傅彤:1999年,去看了蚂蚁乐队排练。

蚂蚁乐队在青岛沧口区的地下音场演出

SV:第一次去的有原创乐队演出的livehouse(包括club、bar)是什么时候?当时看的是谁的演出?现场怎么样?

冯翔:年份忘了。有个酒吧叫“地球村”,老板蒋云天组织了一次演出,里面有达达乐队,那是我第一次听达达的现场。其他都有谁已经不记得了。达达当年表现出了一种少见的冷气质,歌写得非常好,每个人的演奏都既简单又有趣。不过听现场的主要只有我们这些去演出的人。

大饿鱼:1998年,在新天地的ARK,看了冷酷仙境乐队的演出,现场梦幻,喝了很多酒。

野孩子这张最开始的专辑就是在上海ARK的同期录音 

傅彤:2000年一个海军礼堂。青岛地下音乐节,蜡笔锡兵、雨、蚂蚁、湿婆、黑域五支乐队。风格包括新金属、乡村、朋克、grunge、迷幻,感觉很震撼。

沈毅:2000年,郑州威森酒吧,当时每年在这里举办一次原创乐队的音乐聚会,是当时这个城市仅有的摇滚乐聚会,参演乐队也是风格多样,因为每年可能只有一次这样的演出机会,当时都是郑州及河南本土乐队,也会邀请一到两支北京的乐队,现场除了迸发的荷尔蒙和混乱记不住任何其他。

刘非:嚎叫的末期,从后海骑自行车去五道口,到了铁道口把校服换下来穿一涅槃黑T。走近了就看见一堆头发五颜六色的坏逼。我就躲着走,第一场看的是冷血动物/阿兹猫/还有一个谁忘了。那时的我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还要和这帮坏逼再认识20年…… 

当年的嚎叫俱乐部门口

SV:什么时候自认为“进入”了独立音乐这个行业?

冯翔:从1991年就进入了独立音乐这个行业。到现在为止,我还在独立音乐里。

刘非:大学毕业之后,去了一个专门做音乐节的公司,做北京流行音乐节,算是正式入行了。当时我的领导,就是现在迷笛的CEO单蔚,他是带我入行的人,也是我最尊重的前辈之一。

傅彤:从乐队角度来讲算是2001年,从行业上来讲,应该从2006年开始频繁做地下演出算起吧。

大饿鱼:1998年“进入”了这个行业,开始做歌词网站和下载站。2011年正式进入行业,任职PPTV音乐频道总监。 

7LIVEHOUSE成为中原大地上十几年来一个稳定的火力输出点

沈毅:2007年计划筹开7LIVEHOUSE的时候。

SV:这个行业让你最喜欢和最不喜欢的点分别在哪(除了穷之外)? 

沈毅:最喜欢的是都是有独立思想的年轻人,他们真实的表达自我对世界,社会,爱情以及周遭的认知,然后互相感知。目前为止,这个行业没有特别不喜欢的地方。

傅彤:最喜欢的点是太多的真诚和感动。最不喜欢的是商业化日趋严重。

冯翔:最喜欢的部分是自己想写什么写什么,想唱什么唱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几乎没有。独立音乐人如果像我这样不会经营,还很各色,演出少很正常。版权收益极少,这算是个问题。以自己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对抗侵权行为。

刘非:喜欢的就是:搞独立音乐的人,至少还保持着世间少有的清澈和真诚。不喜欢的就是:这份清澈和真诚如今也越来越少了。

大饿鱼:最喜欢的是始终都有好的音乐被创作出来。不喜欢的是给新歌和新人的机会太少了。

SV:你认为摇滚乐、独立音乐的前景怎么样,为什么? 

冯翔:这是两个问题。摇滚乐是流行音乐里涵盖最广的一个类型,怎么都会发展下去的。独立音乐更不会有什么生存问题,因为独立音乐有一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优秀品质,自己想做而且能做自己的音乐就挺好。 

大饿鱼:前景一片大好,因为当下的媒体和信息的分众,获取咨询的碎片化和个性化,让更多有才华的人和作品有了均等的机会。但正因为这样,就不会再出现天皇巨星了。

沈毅:纵观中国摇滚乐发展30多年,是不停进步的,无论音乐风格的多元化。乐队本身创作的专业化,音乐现场的专业性等等都在不停进步,所以前景一定是有无限未来的。

A Little Little乐队的成员都是7LIVEHOUSE工作人员

刘非:从来不聊前景这种话题,尤其经历了这三年之后,明天和未来的话题在我这里自动会被过滤掉。过好眼前,活在当下,今日事,今日毕,今朝酒,今朝醉。 

傅彤:乐队市场如火如荼,摇滚乐和真正的独立音乐在国内生存状况依然堪忧。 

SV:你觉得你经历过最好的摇滚乐(独立音乐)时代是什么时候?

沈毅:当下。

冯翔:从摇滚乐诞生之日一直到今天都是摇滚乐最好的时代,但是近十几年二十年摇滚乐没有过去流行了。摇滚乐一直都在发展进步,只是现在商业驱动不如以前了。

刘非:刚有一位老人驾鹤西去,那个时代,唯有回忆。

大饿鱼:90年代,我经历的时代摇滚乐已经没落了,独立音乐刚刚兴起。当世界大势趋于和平,人们已经不再愤怒,音乐更多的作用是享受人间美好的催化剂。

平权运动后的几十年,众多有色人种和女性为代表的伟大音乐人,用他们的才华天赋,向世人展示了音乐的意义。千禧年后,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的兴起,更多独立音乐崭露头角,让我们看到听到音乐更多的可能性。 

傅彤:2000-2012。这时期的乐队虽也有经历动荡曲折,但做音乐的态度,冲劲儿是感动我的。 

SV:你对想要进入这个行业的朋友有什么建议?

沈毅:尊重你的信仰,坚持你的热爱。 

冯翔:搞音乐的人都应该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把其他因素放一边,你做音乐的时候高兴吗?高兴,那就做,不高兴就别做了。这话是有一年崔健问我的,我现在的答案还是“高兴”。

傅彤:喜欢就去做,尽可能平衡商业与音乐,不要在任何一面迷失自己。

刘非:真诚,包容,坚定,格局。

School 酒吧一直作为年轻乐队的聚集地,一代一代乐队在这里演了又散,散了又演

大饿鱼:尊重音乐和音乐人,不要和盗版为伍。 

本文图片部分取自网络

作者:孙大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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