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轨:武汉和北京,都宛若异乡

2018/05/24

撰文:小琦

街声大登陆音乐人系列专访

相较于成立时血脉贲张、粗粝狂放的Old-School Punk,沉淀后的越轨愈发向老摇滚追根溯源,带着醇香老酒般浓厚的布鲁斯味道,又有些原型朋克和硬摇元素,甚至还融合了部分乡村民谣。

5月31日晚八点,越轨将作为嘉宾在街声大登陆武汉站登台。当初,梁展从老家来到武汉,就是冲着VOX Live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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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面对台下观众,梁展将会想起自己被Jimi Hendrix震撼到目瞪口呆的那堂遥远的吉他课。

那是准高中生梁展的第一堂课,老师有事急着要走,便放了“吉他之神”的演出录像美名其曰“视听课”。转眼第二堂课上,按部就班地教起了《小星星》。

“于是你深受鼓舞,决心苦练琴技,立志成为中国的Jimi Hendrix?”

“那倒没有,因为看不懂他疯成那样儿是在干嘛。”梁展的回答毫无套路。

天天窝在家里听歌练琴,爸妈都以为他疯了

与很多八十年代的南方青年一样,梁展的摇滚启蒙从Beyond开始。那年头家家户户都在听港台流行歌,有的还有“家庭式卡啦OK机”,全民唱歌气氛很浓郁。小学时表哥偶然放了一次Beyond的歌,从此梁展一发不可收拾,不仅把表哥所有的Beyond专辑都拿来听,还跑到班里四处散播。他在日记里写到:“希望以后能成为黄家驹那样的摇滚歌手,唱出自己的心声。”

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梁展找家里要钱,跟随当地一位老师学吉他。老师是个资深摇滚乐爱好者,家里收集了好多经典摇滚CD和摇滚现场VCD、DVD,梁展通通把它们借来听看。身处武汉周边一个小镇岳口,如果没有认识这样一位定期坐2小时车去武汉“进货”的吉他老师,获取摇滚资源的途径恐怕十分有限。毕竟小镇里连打口碟都很少见到,大多是盗版盘。

真正让他入坑的是Guns N' Roses,“当时天天看他们一个盗版的东京演唱会现场,跟走火入魔似的”。接触的都是Nirvana,Sex Pistols,和Guns N' Roses,木吉他的音色已经逐渐无法满足梁展,他干脆跑去武汉选购了一把电吉他,天天窝在家里听歌练琴,学也不怎么上,爸妈都以为他疯了。

越轨正在进行中的“逍遥路与冷漠心”全国巡演,梁展说自己目前对重庆很有好感

就这样,因为缺勤严重,梁展高一就复读了一年。

学校生活仍很无聊,新认识的同学们听的仍是街头巷尾大喇叭播出的流行曲,张惠妹、周杰伦、羽泉等等,这些梁展不是没听过,而是更酷更刺激的音乐风格正不断吸引着他。他跟学校同学听不到一块儿去,格格不入的感觉越发明显。因为多念了一年高一,高二他便参加了高考。

“当时想先试试看,说不定能考上一个什么学校呢!”

本着“读高三太浪费时间”的心态,自然不存在所谓远大的目标,分数也可预见地比较低。想来想去,武汉是个不错的选择。

梁展的另一大爱好是老式港片

真正来到武汉前,梁展对这座城市的摇滚印象,主要来自于杂志《我爱摇滚乐》上一篇关于武汉朋克的文章。文章的作者张海,连同他当时的乐队死逗乐,现在听来都已有些陌生,可在武汉1990年代末迅速涌现出的一批朋克乐队中,死逗乐绝对是相当有代表性的一支。集结了VOX创始人朱宁任鼓手,和生命之饼主唱吴维任贝斯手,在主唱张海的主导下,他们成为了最早赴欧洲巡演的中国摇滚乐队。

文章中还提到了一个地方令梁展印象深刻,那就是刚刚落户光谷鲁磨路的VOX。在“去武汉玩摇滚乐”念头的驱使下,梁展选了一所专科学校,如愿来到武汉。

“我老家那地方完全不可能搞摇滚乐,只能搞那种婚庆乐队,条件好一点的家庭会在红白喜事时请乐队去唱流行歌,也是以港台歌曲为主。”梁展说。

梁展在哪,越轨在哪

2005年圣诞节,梁展在鲁磨路VOX看了人生中一场摇滚演出。

“直接被震了!”他这样评价当时的感受。

那天演出的乐队是造访者Q,主唱是个法国人,贝斯手是后来AV大久保乐队的左翼,四名成员作为Sonic Youth的忠实拥趸,做出的音乐风格自然也是十分前卫的噪音系。这场“太酷了”的演出加速了梁展对玩乐队的向往,回去他便开始在武汉摇滚青年常逛的论坛“朋克之城Punk City”找乐手板块发帖。

这个论坛的创办者是原红蜘蛛乐队的吉他手林文华,Chinese Football乐队主唱徐波2004年加入后不久,改名为 Flip Side。

梁展在论坛上回复了一个朋克乐队找吉他手的帖子,经过不太严格的面试,成为了乐队的一员。边排练边磨合玩了一段时间,乐队得到一次在VOX演出的机会:为生命之饼暖场。

“站在台上只感到头晕目眩,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能是太兴奋要么太紧张,弹对弹错我也不知道。”梁展的第一次演出经历可以用“懵”来概括。 

这支乐队叫DEFY,由现在The One乐队主唱陈栋组建,早期风格定位在1970年代朋克,随着几位成员到北京发展,将风格转变为Rockabilly。梁展在DEFY呆了大概一年,因一些摩擦退出了,开始寻找下一个合适的乐队。

“那一年其实对摇滚乐还是没有概念的,相比其他人来说自己听的也有限,想再试试别的乐队。”他开玩笑称那时的感觉有点儿像“被其他人洗脑”,或许借此机会理一理自己究竟要玩哪种音乐也不错。

一晃半年过去,之前DEFY的贝斯手吴凯也退出了,经常来找梁展玩,分享各种各样的美式朋克乐。时间一长,两人打算组一支Rancid式的乐队,随着鼓手王冠的加入,2007年7月份,“初代越轨”就这样形成了。

鲁磨路上不仅有VOX,还傍着一座南望山;南望山脚下不仅有中国地质大学,还有一栋排练房。许多你能想到的武汉乐队都曾在这里排练过,比如生命之饼和花伦。梁展他们在排练房里耗了一星期,刚排出几首歌来,就到VOX演了一场,只不过那时候还不叫越轨。

听梁展讲得越多,越会产生一种错觉,“越轨”这个队名于他而言,或许指代的不是具体某一时期由某几位成员组成的“那个乐队”,而是“我的乐队”。这十多年间,风格微变也好,几易成员也罢,亦或城市转换,这期间他的乐队都可以叫越轨。梁展人在哪儿,越轨就在哪儿。

“我们有一段时间也当过VOX的暖场王,”梁展的声音里透着愉快,“第一场过后演出越来越频繁,那时朋克之都的气氛还比较浓,来演出的朋克乐队挺多的。”

2009年,林文华在鲁磨路上一处排练房帮他们录了一张简易EP,用类似demo的音质录了八首歌,歌曲数目虽多,但都贯彻着“短、快、躁”的朋克精神。如今这张EP早已遗失,排练房被改成了现在的Wuhan Prison酒吧。

朋克在医院二楼 

随后,乐队成员除了梁展自己,都开始频繁更换。换来换去凑合坚持了一年,2011年9月,梁展决定去北京。

若说摇滚乐手聚集地,你可能知道宋庄和树村,但未必知道位于愚公移山对面南剪子巷的同力医院。在这里能看到一种非常魔幻的场景:身披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穿着朋克打扮摇滚的青年们同时进出。疑似私自搭建的二层住客中,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乐队成员,有愚公移山、MAO、School等酒吧现场工作人员,还有演出主办和乐队经纪人……几年前一场名为“同力大趴”的活动宣传词是这么介绍的:“它是这个城市的追梦者最廉价和温馨的公寓。”

梁展先是去北京找一个朋友玩,正巧这位朋友就住在神奇的同力医院二楼。与新认识的朋友们接触过几次后,在武汉总觉得有些别扭的梁展在北京找到了更合适自己的乐队Los Crasher,玩枪花风格,跟他刚接触摇滚乐时听的一样。

在北京的三年,对梁展而言或许更有玩乐队的感觉。录制过两张EP,经历了几轮一天一城的全国巡演,以至于让梁展说说对当前顾及有工作的乐队成员而安排的周末巡演有什么感受,他竟笑道:“反差太大了,简直不能算巡演。” 

出来太久,家里开始天天吵着要梁展回去。吵了快一个月,梁展妥协了,想来自己状态不太好,积蓄也渐空,不如回去缓缓。 

2014年,梁展回到武汉,重组越轨。

他先与老朋友吉他手陈豪一拍即合,将音乐风格由最早的Old-School Punk,到中途加入Hard Rock元素,明确为新专辑中的布鲁斯融合复古老摇滚。随后又通过朋友介绍并招募,确定下贝斯手熊耀平和鼓手熊嘉宝为最终巡演阵容。

吉他手陈豪同时在VOX音乐教室任教

 贝斯手熊耀平是吴维介绍进乐队的

“团宠”熊嘉宝在巡演路上用小视频记录了很多片段

越轨以中文名为主的正式队名,也是在这时确立的,“之前一直叫Aberration,看了看词典给出的几种翻译,觉得‘越轨’这个词挺酷。它给人的感觉有点儿包容性,还有点儿叛逆,超出了既定的轨道。” 

2017年9月发布的第一张全长专辑《逍遥路与冷漠心》中的歌曲,大部分是梁展在北京时创作的,受滚石乐队影响比较大,这么多年,他还像那个对着Jimi Hendrix演出录像目瞪口呆的小男孩一样,对黄金时代的经典摇滚乐情有独钟。

“最近听的最新的乐队啊,应该是Black Rebel Motorcycle Club吧!”梁展思索片刻回答到。

《远方》和《Poison》两首单曲,2015年曾收录于VOX每年牵头制作的《武汉之声 vol.3》合辑中,现场演出时台上台下一起摇摆身体,配合梁展夸张的动作,舒服又热情,气氛好到令人难忘。

其中《远方》这首歌,开头部分是在同力医院狭小的房间里完成的,洗澡上厕所都不方便,糟糕的居住条件似乎总能激发出创作灵感,心里想着武汉梁展写下了开头。创作后半部分时人在武汉心里又惦记着北京,其中那句“无论到何方,却都是异乡”正是他的心声。

“当时觉得自己在北京也没有归属感,在武汉也没有归属感,才有了这句歌词。”

 《逍遥路与冷漠心》封面 

实体专辑中,还收录有一套8幅图的连环画,与歌曲一样采用复古风格。插画师夏夏在与梁展沟通时很顺利,根据梁展中意的My Chemical Romance《Na Na Na》歌曲MV,参考七八十年代的小人儿书和西部牛仔漫画,为专辑设计了一个“落魄上班族终于爆发打倒终极Boss炸毁工厂逍遥而去”的古怪故事,作为国内少见的专辑周边,让人很有收藏欲望。

梁展这位有着一颗坚无不催冷漠心的公路骑士和城市嬉皮,几乎没有爱情歌曲,被听众误解最多的《电影》一歌,其实创作来源是父亲与自己关于北漂的争吵。“我在伤害你,我在伤害我自己,你的爱让我不能呼吸,你的爱让我无法逃避,”仔细想来确实同样适用于亲情,我们被情感束缚的经历太多,无论将歌词套入哪种情景,都能有不一样的滋味。

“听起来蛮遗憾的样子,今后打算写点儿情歌吗?”

“其实挺想的,哈哈哈。”

电话中的梁展比他在舞台上爱笑得多。 

快问大登陆

  1. 乐队里谁最冷漠?

梁展:我最冷漠。

熊耀平:熊嘉宝最酷。

陈豪:梁展。

熊嘉宝:陈老师,因为他是陈老师。

  1. 如果真有一条逍遥路,你希望它通向哪里?

梁展:希望是个任意门,想去哪儿去哪儿。

熊耀平:希望在逍遥路上逍遥快活。

陈豪:拉斯维加斯。

熊嘉宝:没有。 

  1. 一句话吐槽主唱的穿衣风格。

梁展:自赏。

熊耀平:服饰很复古,很摇滚。

陈豪:湖北人在伦敦。

熊嘉宝:他用心了!

  1. 为这张专辑配一款酒,选哪种?

梁展:反正别喝白酒吧。

熊耀平:可以是很多种口味的酒。

陈豪:毛铺苦荞。

熊嘉宝:对酒不太了解。

  1. 回到60年代,想和谁一起组乐队?

梁展:Keith Richards。

熊耀平:Gene Simmons。

陈豪:little Walter。

熊嘉宝:还是我的队友吧,自己人靠谱。

图片来源:越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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