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盛x李剑青:有一种现场,稀有,却温暖、幸福

2017/05/27

撰文:孙大猴

2017超级版《大事发声》第一期

时间:2017年5月24日

地点:北京 KOI 录音棚

东五环的 KOI 录音棚院子里不太常见地忽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离演出开始还有10分钟左右,乐手们各就各位,四重奏弦乐手定着弦,轻声练习着弦乐段落,现场中间位置摆着两把吉他,一把是大红色,另一把是沉木色,李剑青身着中式上衣,低着头走了上来,一边微笑和乐手们交流,一边调着小提琴和吉他的弦。

“五-四-三-二-一!”导播倒计时声中,大摇臂摄影机对准了“On Air”,吉他声温柔地响起,晚八点整,2017《大事发声》超级版现场直播正式开始。

开场曲是《匆匆》,这是乐迷初识唱作人李剑青的作品。之前,他是小提琴手、词曲作者、编曲人、吉他手。

分租房每月三百 紧挨着烟囱

睡里厢的姓李名字叫双喜 是我的二房东

尽管日子过得很窘 他都能从容

只是有次年前 残摩给收了 急得要发疯

从第一句起,李剑青的气息、吐字就显示出老练、镇定、自如与从容,透露出纯熟之中的内敛和克制。

摄影:七仔

乐手们也在一种惬意的音乐氛围中迅速进入状态。贝司手,同时也是 Band Leader 的阿达,玩起了一些和排练时不大一样的即兴演奏,甚至玩起了原本是吉他手该弹的段落,排练时,李剑青就曾对阿达笑说:“你怎么什么都能弹呢?”

按照以往惯例,《大事发声》直播区场内,是没有观众的。但录音室直播的魔力,让李剑青和乐手感受着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摄影:七仔

第二首歌是刚刚发行 MV 的《出城》,那首“写给所有异乡游子的诗”,短短几天,制造了微博话题两千多万的阅读量。从弦乐四重奏开始,弓子一动,《出城》的氛围也就烟雨迷离起来。可电钢琴一个四平八稳的主和弦弹出来,李剑青清澈的嗓音就把气氛一下子安定下来。MV 里桂林的景致在脑海浮现,歌曲一路铺陈景致——

你没见过这儿起高楼吧 他们用老砖砌了新城墙

若是有人用乡音唤你 你会不晓得回头吧

李剑青《出城》MV

《平凡故事》整首歌都由贝司制造出律动,Open Tuning 的木吉他铺出了底子。“与其没有声息留在故里,还不如干脆硬着头皮就千里单骑”,似乎正是李剑青的某种写照。温柔而隐约的 Organ 应和着李剑青的演唱。在尾段整首歌突然升半音,李剑青手疾眼快把变调夹在瞬息之间向上移了一品,也是简单有效。

摄影:七仔

间隙之中李剑青总是一边调弦,一边轻描淡写聊着天。他说他在感情上是个迟钝的人,他妈妈也说他的性格容易吃亏,不过他还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他的感情观——《不变的事》。歌词用乐理暗示情爱的道理——全音符是四拍,二分音符是两拍,钢琴键非黑即白。就像 Leonard Cohen 的《Hallelujah》一样,李剑青通过吟唱这些浅易的乐理说:“爱你,是不变的事。”

“《姥姥》的词作者蓝蓝姐也来到了现场,”唱到即将收录于李剑青首张 EP 的作品《姥姥》时,李剑青特别介绍了诗人蓝蓝,这首歌正是根据蓝蓝的诗歌原作创作的。(剧透一下,《姥姥》的正式版,会有蓝蓝的朗读,发现这首诗作的过程则是另一个让人不免动容的故事。)

“这也是头一回当着她的面唱这首歌,希望大家能珍惜和姥姥相处的时光。”唱到《姥姥》的第二段主歌,有一句歌词是:“你是我永远的同龄人”,李剑青唱到情动,不轻不重加了一句“是的”。歇了两拍,拿起小提琴,弦乐主奏的段落响起,五把弦乐器齐鸣,整个空间的气场一下像是被弦乐的呜咽轰鸣涂上了浓重的颜色一样。

《大事发声》超级版开场前,李宗盛、李剑青与两位诗人合影。左二:诗人严彬;右二:诗人蓝蓝

一曲《姥姥》唱罢,李剑青放下小提琴,向大家介绍了乐队。

《在家乡》的词来自诗人严彬的诗作,李剑青在演唱前做了特别介绍,然后拿起吉他,又开始调弦。

“大家会奇怪为什么我老在调弦,老在换琴,真不是为了好看,是因为我每首歌都用了不同的调弦方法,这都是跟大哥学的。”然后,他强调:“对吉他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练练调弦法,大家想知道哪首调弦法的话,可以到我的微博留言问我。”

《在家乡》是《大事发声》上半场李剑青部分的最后一首,演出进行到这里,他显得格外激动,能感受到从内而外的畅快。李剑青快速准确地弹着吉他旋律,和另一把吉他应和着。之前的内敛克制,在这首歌里彻底释放,“这就是你的故乡,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这句尤其唱得酣畅淋漓,以至于键盘手看着激动的李剑青,嘴角有一丝乐队成员间默契的微笑。

录音棚里掌声响起,弹幕上一片不舍。

现场内外,弹幕或者朋友圈,在转场的几分钟内,万千乐迷都在等待下半场的开始。

摄影:七仔

乐手们一番紧张高效的繁忙之后,李宗盛一脸笑容走到了演出区域的中央,他手里拿着一只暖色保温杯,仰头喝了一口。前奏响起,他背起手,清了清嗓子,向后仰着伸了伸腰。

李宗盛的乐队编制有些不同,两把吉他,一把节奏一把主音;两架键盘,一架主弹钢琴另一架是弦乐,加上节奏组的贝司和套鼓,鼓手也会时不时拿起小打击乐,见缝插针演奏一下。李宗盛并没有弹琴,现场有人开玩笑:“大哥这是无琴胜有琴啊!”

开场曲是李宗盛为梁静茹创作的《第三者》,钢琴一个简短的引子过后,李宗盛饱含沧桑的嗓音响起。钢琴一步一步把情绪铺开,原曲的弦乐独奏变成了电吉他独奏。“嘿,女孩你听着,所有爱情都有竞争者,我不妒忌你们快乐,虽然我人生因此有曲折,”李宗盛把感情里的纠缠牵绊演绎到淋漓尽致。

一曲唱罢,李宗盛开宗明义,讲起为什么来参加这样一次录音棚现场直播:“我大半生都在录音棚度过,回到录音棚就像回到家一样。行业内最优秀的人,让音乐生出来的人,都是在这开始的,我很荣幸跟大家在一起工作,所有幕后的朋友们。”

李宗盛还说到自己经常鼓励歌手在录音棚犯错,“最好在录音棚把能犯的错误都犯了,这样就不会在外面犯错了。”

他回忆起梁静茹录音的时候,让大家去听听她的鼻音,他说这是梁静茹唱得最好的一首歌。

摄影:七仔

《晚婚》从一段电钢琴和催镲营造的气氛中开始,唱到“女人真聪明,一爱就笨”,他闭起眼睛,嘴角微笑,像是在体会其中滋味一样。

《不必在乎我是谁》的现场编曲朴实平和。间奏时候李宗盛转身向后,动情地看着吉他手的独奏段落,情感上的起伏全都掌控在李宗盛的声音之间。

李宗盛诠释的《问》有着独特的深沉意味,演唱时他双手握在麦克上,闭着眼睛,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在最后乐队很强的时候,他的演唱却平静下来。

这些给女歌手的歌曲被李宗盛重新演绎,迸发出截然不同的音乐魔力。如果说李剑青的演唱是有张有弛,那么李宗盛的表演则是大开大阖,有时双手合十深情歌唱,有时激情四溢热情澎湃。

摄影:七仔

这位华语乐坛大师级音乐人讲起多年在录音棚里的经历,有些意犹未尽:“无论是什么腕儿,进了录音棚,就要把所有的掌声名望全都扔在门外。”

《漂洋过海来看你》的前奏刚刚响起,弹幕上已经满屏的喝彩。“第一天进录音棚,姑娘往麦克前一站,就嚎啕大哭。我们说那就回去好好休息。第二天再录,好了一点,唱了两句,又是嚎啕大哭。第三次才勉强唱完。”这首写给娃娃(金智娟)的作品成为李宗盛制造的无数华语音乐传奇的独特风景之一。

前奏时李宗盛双脚齐肩,一手拿着麦克,一手抚着麦克风架。这次乐队的编配为演唱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不过令我惊奇的是,在副歌段,和弦有一个听起来力量强劲的下行,与人声搭配在一起,让这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有了新的味道。

摄影:七仔

三毛作词的《七点钟》,被李宗盛现场一句句读出歌词,如此连贯,就像1985年三十二年前他刚拿到时的感觉。现场,李宗盛读着读着就笑了:“这让我怎么写?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上天入地唱歌很好的李宗盛,我经常有犯难的时候。我花了好多时间在这首歌上,分句,揣摩作品的感受。那时候我就会想三毛写诗的时候想的是谁……”现场的编曲带着一些西班牙味道,李宗盛兴之所至,摆起了弗拉门戈舞蹈的 Pose。

终于到了《最爱》,弹幕上呼之欲出的《最爱》,朋友圈刷屏飙泪的《最爱》……“纤纤小手让你握着,让它握成你的袖”,越过时间,更加沉静的编曲,加上李剑青情感澎湃的小提琴,二者的反差营造了一种奇妙的氛围。“以前忘了告诉你,最爱的是你”清脆手铃打出铿锵的节奏。就像李宗盛在现场结束之后说的:“看到剑青回来给我拉琴,像是回到了往日时光。今天是剑青第一次把自己的作品完整地呈现在大家面前,希望他的才华能被大家看见,听见,keep low。”

再次回到棚内,李剑青安安静静地站在了乐手席(摄影:何脑斯)

《最爱》过后,李宗盛让乐手自己介绍自己,然后他都会补充一句,传递出他和乐队之间的默契情感。

“虽然《爱的代价》大家都会唱,但是这首歌,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更喜欢——《短歌》。”青春,它径自走了,也不管我多舍不得。其实,我也晓得,它陪我够久了,刚好够我写一首短歌。李宗盛一开口,沙哑的声音配上悠扬的提琴,就像是一副时光中定格的画面一样。

在李剑青小提琴主奏段落,李宗盛沉吟一阵,长叹一声。就像他唱的:“失落与获得,交错着。”

摄影:何脑斯

一曲《短歌》终了,大家像是从一场奇妙的时光旅行中走回来,现场的掌声经久不绝,弹幕和朋友圈则是满屏的依依不舍。

2005年,李宗盛与李剑青相遇。十二年之后,他们把沉淀了多年的音乐创作呈现在这样一次奇妙的音乐现场中。

李宗盛曾说:“李剑青的这些作品也是李宗盛的一个命题,我和李剑青,都在一定程度上背井离乡。在这些作品里,我不想要过去的掌声和欢呼,我希望这些作品能温暖一些人,让一些人感到幸福。”

5月24日晚,李宗盛和李剑青用歌声温暖了成千上万的人,也让我们在这个躁动的年代,体会来自音乐的灵魂幸福和内心安宁。

而这一切,显得有些稀有。

2017超级版《大事发声》李宗盛X李剑青全场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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