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de-A:《口袋A》的四年,一记右勾拳
2024/03/12
撰文:roubing
这是 Code-A 主唱晓龙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今天是学校开学的日子,作为大学土木工程的授课老师,在休息了一个多月之后,他要恢复早睡早起,按时上班的生活了。
忙碌的事情总是扎堆到来。一周之后乐队新的EP又要上线,距离全长专辑《锅底》上线还没过一年,但这不过是 Code-A 高产的家常便饭。骑车去学校,开完会,学生们还没返校,所以今天是没有课的一天,他决定待会就去拳馆。拳击是他在疫情的末期开始学习的新运动项目。“(拳击)在那会儿算是拯救了我的生活吧,不然我早就颓了。”如果被安排在白天给学生上课,那他一般会在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去拳馆打拳。如果安排的是晚课,那么他将可以自由安排上午的时间:写歌,看书,当然也会去打拳。
Code-A乐队 左起:吉他手/主唱晓龙、鼓手杜顺、贝斯手双双
The Missing Song
晓龙说的“那会儿”是2022年初。他形容那段时间是自己状态最糟糕的时期:疫情在家不能出门,家里的爱犬不幸离世,“就是我头像里的其中一只黄色的拉布拉多,13岁。他陪伴了我那么久……”乐队的工作也不顺利,Code-A 的几个伙伴想借机努一努,却力不从心——演出断断续续,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折腾不动了”。2022年底,乐队核心成员杜顺决定退出 Code-A,紧接着晓龙用乐队账号在社交平台发布公告,Code-A 一切活动暂停,“先不干了”。
“但我没有说解散,我从没有提过这两个字。”乐队发展的几年里始终坚持着晓龙主要创作词曲的工作模式。自杜顺加入 Code-A 以来,晓龙每一首创作出来的歌曲都需要拿给他听,得到他的认可才可以算过关。“别的人哪怕再认可我,我还是没那么相信我的作品能行。那他现在不想做了,我就觉得不如先停掉。”
Code-A在24D
随后的 Code-A 休息了大半年,但私下和朋友们的聚会,晓龙和杜顺还是会一起玩,只不过彼此都心照不宣,不提乐队的事情。“但后来他也不避讳‘乐队’这个话题,这让我有了一点希望。”2023年,刚好晓龙接到了一次商演邀请,就顺口问了杜顺还愿不愿意一起玩。“就给他叫回来了。现在他还是 Code-A 的鼓手,这是他最舒适的位置。”
Code-A 暂停期间,由于疫情晓龙不需要到学校坐班,多数工作通过网课便可以完成。整天在工作室里泡着,他转变了 Code-A 的写作思路。“因为我是南方人,发声方式很不利于唱歌。再加上玩乐队早期完全不在乎 vocal,我听不出来自己唱得好坏,跟着感觉唱。休息的那段时间写了不少唱占比很大的歌,因为担心自己录不好,就放着没动。后来找了声乐老师学习,就有信心陆续录完发出来了。”
这些零散的创作一共18首,歌词的内容和器乐编配都各不相同,封面也几乎没有联系。几乎以两周一首的速度,Code-A 在2022年到2023年夏天接连活跃在你的新歌列表。十八张封面分别来自乐队设计师「非地球生物」、她的朋友和晓龙本人。“可能我们这一代人,很喜欢 The Beatles 的这一代人,对于写很多歌,一定要做一张完整专辑还是有个执念。”《锅底》出炉,16首歌虽然多数都以单曲版本发表过,其中的三首还是在专辑版本中做了很大的编曲改动。“做不一样的版本才是做专辑的意义啊,就像是老专辑的 B-Side 。”
晓龙最喜欢《唐三藏》单曲版本的封面。《唐三藏》的封面是晓龙最经常去的菜市场鸡肉摊。“这是一张鸡肉摊和我的腿的一张合照。我这个人很恋旧,吃面、买菜、买鸡肉都会一直去一家。感觉买东西专一的人,和唐三藏本人带有的执念属性也有一点相似之处。”
“这首歌最开始本来是为动漫《西行纪》做的配乐,是唐三藏的角色配曲。”接到任务的晓龙在家倍速看动画片的素材寻找灵感,“因为倍速下它的打斗场面变得特别快,我一下子就觉得唐三藏特别帅,最搞笑的是他的武力还是里面最高的。”晓龙决定选定他写了一首歌。虽然之后没用上,但他却把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持之以恒沿用了下来,成为了这首歌的主题。
新的宣传照拍摄
晓龙和 Code-A 习惯利用之前的好动机,或是发行过的曲目进行再创作,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恋旧。用纤长的筷子摸索丰富的《锅底》,新专辑中的《消失了一半》歌如其名,是各种意义上的“消失一半,又得到一半”。“某一天我、小顺和设计师三个人在排练。当时我们的设计师在拿手机拍东西,我在写 demo,感觉特别好,兴致来了就弹唱了起来,我自己没顾上记录。后来我找她要当时拍的视频,想回去整理一下,结果她很惊讶:‘我没拍啊’。于是就什么都没留下来,脑子里只剩下一点点片段,我就保存下来放到备忘录里没再管。”
非地球生物(左一)和Code-A
后来接到了一个给空调写广告歌的商务合作,“我就以成都的空气不好为主题,想突出这个空调有空气净化什么的功能。”歌词写出来了,他又翻出那次遗憾没完全录下来的动机,写出了《消失了一半》的整体框架,结果最后合作也没谈成,也算是“消失了一半”。
新专辑录制花絮
《无数个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和《雨的暗号》都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着一定指向性。“刚有疫情的时候,对于不爱和别人交流的人来说,躲在家里好像还有一点庆幸,我很有感触。当下发生的一切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你不知道它是福是祸,一个新的生活状态指向的不一定是好的东西,至少这种生活维持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发现它很坏了。于是我觉得天上下的雨好像是某种暗号,到底生活的旨意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
习惯快节奏的他们偶尔也会有一首没什么明确鼓点的歌,这种意料之外的举动发生在专辑的最后一首《变化》。铃铛的声音在挪椅子的采样里展开,一点鼓机进入,然后一切又回到安静的时刻。“这首歌其实是因为高桥幸宏去世才写的。这个事情对我来说打击很大,没有他和细野晴臣的 SKETCHSHOW ,我可能都不会接触到电子乐。我在回听他的作品的时候找到了属于这首歌的感觉。”
“如果把《锅底》这一批歌曲的律动去掉,我们的这些歌听上去就会像是简洁的吉他弹唱。”2020年杜顺刚加入,那个时候的 Code-A 要做一种和大家都不一样的舞曲摇滚,“所以我们很看重节奏,像《交流失败》我们就开始做一些舞曲化的尝试,但又不是国内流行的,然后我们就加上了 techno 的速度,做了一系列的尝试,导致现在所有的歌听起来速度都不慢。现在我们的歌又更抒情了一些。”
Code-A Vol.2
恢复演出后,晓龙曾被邀请过担任小型室外音乐节的DJ。“我去方糖做过一次DJ,反响特别好,他们的主理人因为那次演出认识我了,但我当时的感受却觉得有点迷离。”观众的反响、专业人士的夸赞,他不知道这些认可是来自他当时放的歌,还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份,或是什么别的东西。“我放自己的歌,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
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他开始觉得空虚。“是不是随便一个人,放放 high 歌就可以胜任DJ这个角色?”带着这些思考,Code-A 开始试着做一些电子舞曲。“联系我们做《口袋A》时的概念,这次是电气化的延续。”《口袋A Vol.2》原本的名字叫《Code-A Club》,“但可能对于那些专业的派对人士来说我们可能根本就不够‘club’,那就干脆和《口袋A》并列好了。”
《口袋A Vol.2》的封面也延续了《口袋A》的扫码概念。“那时候我们希望大家通过‘扫码’去寻找‘A’,那么既然现在是一个全新的 Code-A,不如也让大家继续寻找,看看我们这几年究竟成长了多少。”
两张专辑封面对比
他们还在寻找自己的标签,而晓龙好像并不讨厌这个过程。“有一次去北京录电台节目。聊得特别晚。大家都跟我说,你们得贴标签啊,不贴标签怎么有人知道你们?”几年过去,Code-A 好像依然没有特别靠近哪一种确切的样貌。“如果你非要问第一张唱片的我们和现在有什么变化,我觉得至少是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怎样的人了吧。”
最新的动态是他们正在专心录音。“去年恢复演出后我们每周要固定排练两次,现在是新的录音周期。我们真的想歇一歇了。”在自己家里创作,稍微有点灵感就可以从沙发上起来去摆弄电脑,或者弹一段新的旋律,在平时是一种便利,可是在创作期确实个噩梦。“就是在方便工作的同时也在给自己找麻烦,因为你永远都可以觉得不完美,永远都想要返工。”
Code-A的制作大多在晓龙家里完成
“但这也不能说有多么困难。非要说困难的话,可能乐队运营比较让人头疼。”晓龙觉得最近的演出市场好像有点“演不动”。“场地很贵,你办了也没人看,不如那些活在小红书里的乐队。”同一个账号,晓龙发 Code-A 的日常只有个位数的点赞。然后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分享每天练拳击的照片,结果看的人很明显就变多了。“可能我还是微博时代的思维,账号就是垂直的,你是什么角色就发什么东西。”
比赛中的晓龙
当然打拳是一个新的出口。“虽然我现在年龄大了一点,但我在跟职业拳手一起训练,还是很受鼓舞的。”和站上舞台不同。每天坚持练拳,身体上疼痛、肌肉变化、力量的增长,每一点变化都能有力地让自己体会到。“它是向内给自己的,是骗不了人的。”他至今仍然记得非常清楚,第一次打实战的时候挨揍的那种无助,“除非你投降,不然没人能救得了你。”如今他在成都马一鸣拳馆进行职业训练,并同时担任一些职业拳手的陪练工作。
从家去拳馆单程十五公里,晓龙戴着口罩在街上骑电动车。噪音包裹着自己,他可以敞开喉咙放心在路上练唱歌,因为没人能够听得到。
本文图片由Code-A提供作者:roub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