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组:我们的怪是天生的

2017/11/04

撰文:Blow吹音乐

颜社和战犯是台湾地区两家代表性的嘻哈厂牌,前者旗下有蛋堡、国蛋,后者在2012年成立,网罗了不少年轻世代的说唱歌手。双人说唱团体夜猫组,则是两家厂牌合作的产物。

战犯厂牌的春艳来自台北,颜社的 Leo王是高雄人,而 Leo王的另一个身份,是摇滚乐团“巨大的轰鸣”主唱王之佑。因为《种瓜得瓜 种 dope 得 dope》,夜猫组获得了颜社老板迪拉的赏识。

点击这里,先听一首夜猫组的歌,你大概就能明白,在嘻哈火热的当下,他们怪在哪里。

台湾地区的嘻哈音乐历史并不长,从 Old School 到 New School,各有拥护,注重韵脚、flow 等技巧的大有人在,也有人不按前人的路走,另辟蹊径,颜社和战犯跨厂牌合作的说唱双人团体“夜猫组”就是一例。

访问选在颜社的主场“BEANS & BEATS”,一走进咖啡厅,灯光昏暗,隐约发现坐在录音室大片玻璃后,背对着我的两人,就是夜猫组。为配合侧拍,两人在访前下楼换了宣传服,一切就绪的 Leo王看到春艳一个人在镜子前整理头发,第一个跳出来帮他,后来由经纪人接手,整理到最后 Leo王笑说:“结果春艳自己弄得比较好。”又调皮地溜走。

从没写过什么逞凶斗狠、炫富的内容,浑然天成的“怪”是两人的交集,最初的团名也差点变成“病气少年”、“完全病倒”和“夜猫司令”。

Leo王:摇滚主唱的说唱路

不按牌理出牌是夜猫组的正常发挥,2016 年他们反其道而行,迎向复古,发行卡带,当中的《我有病》是对自己格格不入的调侃,也是一部分的事实。今年,他们撕开了 Loser、边缘人的面具,展露内在的积极与正能量,在师兄李英宏的领衔制作下,带来了“健康歌曲”。

巨大的轰鸣曾在 2015 年获得金音奖“最佳现场演出奖”

王之佑在舞台上激烈夸张的肢体动作,和突如其来的暴冲,一直是乐团巨大的轰鸣的招牌,Leo王来到夜猫组,演唱依旧神经质,不过张狂的肢体收敛了不少,眼神的杀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笑容,甚至会在演出结束后,提醒春艳在哪首歌因为跳得太 high 而唱不好。

“我们这个团的好处,就在于我会去注意这些,我跟春艳讲,他完全愿意听。”互补的个性,让他们走得长远。

春艳

Leo王在乐团时期,走过一套完整的专辑制作流程和巡回,他把过去的经验,移植到了夜猫组。因为对他们来说,夜猫组不再只是玩票性质,演出后的检讨也是敬业的一部分。

小时候, Leo王妈妈发现他坐不住,注意力不集中,曾经吃过药,初中到大学,深陷考试和竞赛,他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学业上,奋力考上高师大附中,再一路考到台大社会系。“考完大学,也不知道要追求什么,忽然精神就散掉了。”他试图找到一个能够专注的事情,曾休学到吴志宁所属的 Che Studio(切音乐电影有限公司)学习音控、音响。社会系的潜移默化,也在《夜猫组》留下痕迹。

Leo王发现自己最想做的还是创作。“写歌的时候可以坐上八个小时,好像找到解决注意力不集中的一条路。”直到创作《老子有的是时间》,Leo王决定要把音乐当成职业。透过《艺术家脾气》,想对母亲说“感谢包容体谅”,会写《想起李国修》,是因为他的那一句名言,“人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功德圆满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脱离了以往在练团时 jam 的创作模式,找到了另一套写歌方法。“我现在都在房间写歌,我不能离开我的椅子跟那张桌子,常常会从晚上十点坐到四点,然后一只手拿麦克风、一只手拿笔。”

自高中开始玩乐团、接触宅录,他趁机把器材升级,旧的器材给了春艳。过去春艳常利用上学通勤的时间写歌,现在有了简易的录音器材,也养成在家写歌的习惯。“我发现写完马上录下来很重要,可以去调整要怎么唱,要去录正式的东西,起码有一个 demo 当作基准。”

在 Leo王的眼里,说唱比较“精密”,台湾地区在说唱领域还不够成熟,从乐团主唱转战说唱圈,自己或许能有一席之地。“为什么黑人说唱的音乐,可以这么弹跳,groove 很好?我觉得台湾有一个空缺在那里,我好像可以在这块音乐拼图上贡献一块。如果可以做好的话,我就有意义了。”当时如何分割巨大的轰鸣和 Leo王?“那时候巨大的轰鸣很早就写完了,写完没事做。喔!根本是因为我没事做才开始玩的。”他恍然大悟般笑着说。

春艳:孩子王也会长大

刚开始接触说唱,Leo王迫切地想和不同的说唱歌手一起合作,其中一个名单就是春艳。“因为看过他被熊仔骂的影片(Diss RBL)。那个比赛有名的人很多,可是有稳定在做自己作品的其实没那么多,春艳就是其中一个,我喜欢。”春艳听了,腼腆地笑着说:“谢啦!”

两人一开始合作的歌,就是《种瓜得瓜 种 dope 得 dope》。“他的说唱感觉没有一个框架,我那时候印象很深刻,觉得他副歌很像周杰伦。”春艳说。

当时 Leo王在“怪人屋”Revolver 担任音控,两人偶尔会因为嘻哈演出而相遇,但是当时春艳对 Leo王的印象只有“怪”。歌曲完成后, Leo王曾传信息给对方,感性地表示,一起合作很开心。没想到春艳回应,“干嘛讲这个,想干嘛?”可能因为不熟,或是说唱圈根本没人来这套,两人一直到这张专辑,才开始会互呛,从单纯的工作关系变 homie。

最早顶着一颗西瓜皮现身的春艳,还叫“孩子王”,从大一开始,参加了两次 MADSTREET,却都落选,之后更积极创作,最后加入气味相投的说唱厂牌“战犯”,发行了《大男孩主义》、《闹青》两张作品。异类、无厘头、中二的形象难以抹去,但孩子总会长大,他不再叫自己“孩子王”,“都 24 岁了,不要再讲了。”

没玩过团,在音乐上,春艳一切都靠自己摸索。他因为喜欢吃蛋炒饭,从小看着妈妈做,有天自己试着做就成功了。无师自通除了天分,还要有热情和好奇心,春艳也学着编曲,尽管毫无乐理基础,也不会弹琴,仍凭借听力、记忆来模仿,揣摩自己喜爱的曲风,做出不少入耳的 beat。

采访时,春艳多半安静倾听,发言也低着头看桌子,偶尔才会转过头来

春艳有一个姐姐,身为家中的老幺,从小就是家里关注的焦点,“我觉得很烦,不要管我。”受到束缚更渴望自由,所以他不要求别人,不喜欢计较,个性随和,Leo王认为他很善良。

不想被家人绑束,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朋友们鬼混,春艳在五股长大,初中也曾和不良少年厮混过,当地的立体停车场是他们的根据地,“那块空地简直就是一座竞技场”,春艳的一篇回忆录里这么写着。打架冲突、夜游庆祝的种种,都在那里发生,过往的经验,造就了一部分现在的他。

后来玩滑板,西门町成了他的地盘,2012年10月和一群因滑板认识的朋友,共同组织了“Lasaboyz”。这个团体没有明确的定位,脸书粉丝却超过一万人,许久没更新的“La$aWeekend”记录了他们玩滑板、闯荡街头的片段,不定期推出的 Zine 即将发行到第四期,今年更首度办了两场派对。不过现在,春艳很少玩滑板,把时间都献给了音乐,Lasaboyz 则成为战犯的一分子。

有天一时兴起,春艳和朋友爬到台北车站新光三越旁的大楼顶楼,看着夜景出神,想起了老歌《台北的天空》。春节回到奶奶家,感慨地写下自己多年前发现的废弃眷村,终于被完全铲平。生活在城市的夹缝中,春艳的眼光,珍视着每个细微末节的不同。

春艳的创作力不局限于音乐,高中读复兴商工广告设计科,大学换过两所,最后落脚文化广告系,设计背景也养成了插画的兴趣。前年在东京买了一本笔记本,想把当时的所见所闻画下来,随手在封面写下“东京疾行”,回到台北后索性改成“台北疾行”,还曾画了一部以台北为背景的滑板漫画《黑鸟 Black Bird》在 LASABOYZ Zine 连载。

春艳的插画作品

“我们是怎样的人,夜猫组就是一个怎样的东西。”两个人并不特别给夜猫组定义一个风格,这个组合的成立,是两人的成长背景、过往音乐经验潜移默化的总和。Leo王回忆,有一次回高雄帮忙浅动音乐文艺营,林生祥一边放着 Bob Dylan 的音乐,一面弹起“月琴吉他”跟着 jam,他说,其实在你的创作之中,顶多有5%是你自己,其余95%都是来自前人的养分。“这个概念很让我震撼,我觉得要成为好的创作人,真的必须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你只是一边为那些巨人的才华所倾倒,一边写下一些日记。”

两人的音乐偏好大相径庭,正好成了互补。春艳喜欢听新的音乐,国外哪个说唱歌手出了新歌,总会第一时间抢听;Leo王反而喜欢听音乐的原貌,爵士、管乐演奏专辑都听,平时喜欢随意用一些单字,或无意义的音节,跟着旋律拟音吟唱(Scat Singing),因而和爵士嘻哈女歌手9m88一拍即合。过往也可以听到他在 Jazzy Hip-hop,甚至雷鬼曲风的尝试。“新的可以听创意;旧的是听传承。”Leo王为此下了总结,夜猫组多元的音乐风貌,其实有迹可循。

为宣传专辑,夜猫组在业内展开“办公室试听巡回”,跑到音乐、媒体、广播公司进行半小时的演出,有一回他们到 KKBOX,刚好遇到熊仔,春艳特别开心。“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大家绕了一圈,又在顶端相见的感觉。”回忆自己在 Diss RBL 对战当下的情况,他说,“他在创造一个台湾 battle 的历史,我当下是一直在欣赏他怎么呛,因为他真的很屌。”事后这段影片果然名留青史,春艳内心没有疙瘩,更多的是惺惺相惜与欣赏,看着对方进步,自己也要更好。

Leo王和春艳,身材一高一瘦、听歌一旧一新,一个擅长描绘抽象概念,一个喜欢写有画面的具体形象,注意力不集中的学霸,和换过两间大学的滑板少年,最后都没有毕业,倒是持续进修说唱音乐,而且乐此不疲。专辑新歌《坠机》,乍看像是一场悲剧,但是他们想要传达的是活在当下、随遇而安的心态,“现在要坠机了,可是想一想也不是很怕,因为我们正在前往巡回的路上。”颠覆常理逻辑,混乱也可以是一场嘉年华。

《驴子》代表他们对音乐的固执,“我们不是一匹跑很快的马,我们是驴子要慢慢走。”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安稳踏实地走好每一步,驴子也有自己的烦恼,幸好身边有颜社商队,还能笑着悠悠寻找绿洲,最好能在最后一飞冲天,航向太空,漂流在无垠的宇宙。

(本文转载自 Blow吹音乐,文章内容及标题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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