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霖:一个被音乐“耽误”了的怀旧手艺人
2017/09/21
撰文:哎㖮
街声独家专访
刘昊霖,来自山东青岛,唱作人,第一季《中国好声音》刘欢组学员,主要作品有《儿时》《缝纫机》等。
2017年初,一首《儿时》闯入大众视线,浅吟低唱着玻璃弹珠、《大风车》、干脆面英雄卡,把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出生的这一代人带回那段没有太多零食、没有高级玩具,但却有一群小伙伴,一个沙包、一根皮筋就能玩到忘记回家的时光里。
演员姚晨在2017年的正月初一也分享了这首歌,她说:”我们就一天天长大,大到再也钻不回记忆中的那个故乡。”
目前《儿时》在网易云音乐上的评论已超过四万条,在听众纷纷感叹对年少时光的怀念之时,《儿时》的作曲及演唱者刘昊霖,也在评论里偷偷留下了自己的童年片段:
“小学五年级,用没有油的圆珠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然后装神弄鬼地跟她说:‘你拿铅笔涂一涂,你另一半的名字自然就出现,别犹豫亲上去。’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她看到我名字时义无反顾告老师的样子,虽然还是很漂亮,但那瞬间我觉得我的青春扑街了。”
硬把自己塞进孤独里的偏执狂
刘昊霖1989年出生于山东青岛,从小就喜欢唱歌,但在那段资讯流通并不发达的岁月里,对于他来说,接触音乐信息的主要渠道就是电视:“电视里播什么就听什么,来者不拒。”到了小学四五年级,有了磁带和VCD,刘昊霖慢慢开始有了自己喜欢的歌手、词人,逐渐形成了自己对音乐的审美。
而对刘昊霖早期的创作风格影响最大的人,是周杰伦。因为当时的声线和唱腔相似,他之前的歌还曾被盗版商当做周杰伦的作品出版。
因为崇拜周杰伦,初中时的刘昊霖觉得“音乐创作”只需要去研究周杰伦的歌曲,揣摩他的精神内容,在他的格局和框架下进行即可。当时他认为写歌很容易,可后来发现这种模式的创作并没有去思考如何提升自己的写歌技巧,也因此后续无力。
刘昊霖从小就喜爱音乐,但小学进入合唱团后,被老师说五音不全,而退还学费,“其实,我当时是给改改调!”
在那之后,非科班出生的他开始了一段很长时间的自我学习。从2005年起,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用了几年的时间自学乐理、乐器、配器、和声学等有关音乐创作的知识,也开始尝试接触不同类型的音乐,不再自我设限。
2006年,刘昊霖写下了《孤独孩子》,这是严格意义上他的第一首创作。那时他把自己家中一间原本十分明亮的房间封成了小黑屋,因为他认为做音乐是与孤独为伴。于是他就在这间小黑屋里独享着熬夜的时光,看电影、听老歌,每天都在自我肯定与自我否定的交织中度过。也由此,他写了这首表达那一段完全封闭自我阶段的《孤独孩子》。
但刘昊霖却说:“显然当时的我没有足够的心智去理解和享受孤独,而是一个硬把自己塞进那种处境之中的偏执狂。”
回忆起自己早期的创作岁月,尽管略显青涩缺乏灵气,但刘昊霖却觉得那就是他当时的状态。“我所接触到科班出身的朋友,他们作曲、编曲都细致而高产。他们创作时可能不需要带着感情,因为可以依靠理论和经验。但我最开始写歌时,基本是凭感觉完成。现在回想起那个阶段的作品虽显幼稚,但音乐本就源于生活。当时做的音乐风格反映了当下最真实的状态,挺好,不想和自己太较劲。”
有段时间,对唱歌这件事有点失望
2012年,刘昊霖站在第一季《中国好声音》的舞台上,不仅跟吉克隽逸对飙高音,还唱着Rap,似乎很难把当时的他和现在抱着吉他娓娓道来的刘昊霖联系起来。
《中国好声音》让刘昊霖“火”了一把,他逐渐站到台前,为人所知。这个音乐事业上的契机,不仅让刘昊霖的生活有了改变,也给了他和家人莫大的鼓励。
比现在瘦 30 斤的刘昊霖
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却让刘昊霖感到沮丧。他被公司安排接了许多“啼笑皆非”的商演,唱着杂七杂八风格的歌,走遍了国内大大小小的县地级市,“我发现他们并不是想听我唱歌,只是想来看看《中国好声音》的人,凑个热闹,图个新鲜。”那段时间不仅消耗着刘昊霖的精气神,也让他丧失了唱歌的快乐。
之后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写不出任何东西,不知道要表达什么,也不想表达,“那时候对唱歌这件事儿有点失望,心中没有音乐,手上就没有音乐。”
家人的鼓励让他慢慢度过了那个颓丧的阶段,听着自己早期的创作,撇掉有了一点点成就之后的浮躁,刘昊霖认识到创作其实只需要真实地唱出自己的东西。
“我也曾经像大多数音乐人一样,想要的东西太多,希望自己的音乐能区别于他人,盲目地钻研复杂的和声与花哨的配器,但结果总令人不满意,觉得有股劲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太刻意了。”
首张个人专辑《鱼干铺里》封面,由刘昊霖的女友Kidult设计
总长几公里的防空洞,他在黑暗里走了近一个小时
经历了两年的时间,刘昊霖慢慢地打磨出了《鱼干铺里》这张专辑。两年的创作、制作时间对于一张专辑来说并不算短,但其实《鱼干铺里》的每一首歌,旋律部分的写作时间都没有超过15分钟。就像刘昊霖说的,这张专辑反映了他当时最真实的状态,还原了他对作品的第一感觉。
“我认为经典,更多的时候需要灵光闪一下。”
有时候,让刘昊霖“灵光一现”的,是承载着某段岁月的老物件。他喜欢淘旧物,每件旧物对他来说都是可以追回美好记忆的东西。相对于当下复杂纷扰的生活,这些旧物能带来的温馨感是无压力的。“我觉得人一味往前走的时候,也要时常回头看一眼,因为丢失了最根本的东西,就找不回了。”
珍藏版的《鱼干铺里》是一本厚厚的手帐,里面包含创作笔记、手写信、未来演唱会门票等种种收藏
歌是怀旧的引子,《鱼干铺里》的13首歌大多是以生活和回忆为出发点。对于刘昊霖来说,网络的发达使得人之间的沟通越来越轻易且透明,这时心中的怀旧情绪就变得难以言表,于是便写成了歌。
去年他回家时,看到家中还放着一台母亲过去用的缝纫机,他问妈妈用不了了为什么不处理掉,妈妈说,她是用那台老缝纫机把刘昊霖养大。这台连接着父母与过去记忆的老机器,刘昊霖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它工作时的声音,妈妈一边用手推送着布料、一边双脚有节奏地踩着踏板的画面也依然在眼前,于是他拿起吉他,写下了《缝纫机》:“你脚下的缝纫机在转呀转呀嘎噔儿转呀转呀转,九二年在市场开小店为街坊邻居做衣裳……“
今年年初,刘昊霖回到青岛演出,妈妈就坐在台下,他也终于把这首《缝纫机》唱给了妈妈听。
2017年母亲节,刘昊霖在微博上发了一张母亲“宝珍时装店”的老照片,祝妈妈节日快乐
去废旧的房子里探险,是刘昊霖另一个寻找灵感的方式。他像个旁观者,通过废弃房子的格局或遗留下的物品来揣摩过去的生活景象。对他来说,空间连接着人,连接着不同时期的生活横切面,在这些老旧的空间里,他能找寻到与城市疏离后再次相见的温暖。
令刘昊霖印象深刻的,是八年前去过的一个防空洞。它在城市幽暗的地下,年深日久,少有人探访,却也保留了时代更替的印迹。总长几公里的防空洞,他在黑暗里走了近一个小时,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北爱尔兰民谣歌手Cara Dillon的《Craigie Hill》,心境则从最开始的惶恐慢慢过渡到整个人放空。最近,他也把这段经历写成了一首新歌。
从与万物关联的世界里抽身
在经历了早期创作时的自我封闭和四处商演的沮丧之后,刘昊霖渐渐意识到,每个阶段的音乐其实只代表了当时的观念,现在的民谣风格也只是他的现在。而他并不想盲目地形成某种固定风格,也不愿像过去一样只被自己当下喜欢的东西包围。
刘昊霖在《鱼干铺里》再次以“孤独”为主题写了一首《孤独及其所创造的》,歌名来自于保罗·奥斯特(Paul Auster)的回忆录。相较于11年前的《孤独孩子》,现在的刘昊霖不再强迫自己进入隔离环境中直面孤独,而是主动从与万物关联的世界里抽身,成为一个“孤独”的观察者,也观察自己能否从这抽离之中找出新意义。刘昊霖说,这就是“孤独及其所创造的”。
除此之外,手作和装修也能让他暂时从与万物关联的世界里抽离。从事裁缝工作的父母把手艺教给他,制作皮具、手作干花都是刘昊霖在放空生活时会做的事。他从小还有一个“树屋梦”,小时候看外国电影,会羡慕电影里的小朋友有一个父母禁止进入的秘密树屋,那是他在那个年纪时梦想拥有的东西。成年后离开父母,来到北京,在这个嘈杂城市里,装修和布置房子成为了他找回宁静的方式。
前段时间一本杂志让他画出理想生活的样子,他于是就画了栋小房子,屋子既不伤树也不阻碍树木生长,名字叫《希望院子里有树屋》
他说自己现在的生活是简单而充实的,住在一个不吵不闹的街区,一间明亮的复式房子,有读不完的书和写不完的歌,每天做着自己热爱的事,偶尔能和爱的人一起出游。
2017年4月,他完成了第一次独立巡回演出“十城有鱼”。“吃货”刘昊霖在回答巡演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时,把十个城市的美食说了个遍:“西安的羊肉泡馍、深圳的猪脚叉烧饭、郑州的胡辣汤、武汉的热干面、成都的麻辣火锅、杭州的杭帮菜、天津清晨的煎饼果子、南京的白灼鸭……”
而现在的他,似乎更“简单”了,因为他有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发型——光头。年初的时候,刘昊霖跑去剃了个光头,还在微博上自嘲,发出新发型的照片后“开始稀里哗啦掉粉”。我问他,歌迷对现在的光头造型有什么评价,他说:
“第一种声音:哇!卤蛋!
第二种声音:哇!cool!
第三种声音:哇!剃了干嘛?”
不过他也开玩笑地说:“其实光头也算了解自己的一个方式。顺便说一下,游泳可以不戴泳帽,但下雨天一定要打伞。”
第一张专辑发行得到广泛好评后,现在的刘昊霖也正在为新专辑写歌。今年的简单生活节上,除《缝纫机》外,《鱼干铺里》的歌都有了新编排,他说这是为了更好地诠释自己现在的状态和对上一张专辑的新理解。
Q&A : a Simple Day
你的简单一天是如何开始、结束的呢?
刘昊霖:我一般不会特意安排自己一天要做什么。在家,一般是被小狗哼醒,起床带它下楼遛弯。赶上天气好的话,这个时间的空气和温度是非常舒服的,溜达的时候把微博和朋友圈翻一遍。有时会顺路去买早餐,豆浆油条或者包子和粥。不买的话回家后就是牛奶面包燕麦。
我是个喜欢折腾家的人,早餐结束会把家收拾干净,然后就是开始工作,新专辑的编曲工作基本是在这个时间段完成,我是特别容易分神的人,如果没有进入状态,经常会听下歌看会书看下电影,不过比起工作,骑着摩托到处溜达倒更像我的日常,也因此发现了很多有趣的小路。创作灵感往往是一瞬间出现的,这时会多抱着吉他,研究一些好的动机或者旋律,用手机录音下来。
我很在意晚餐的食物和气氛,尽可能达到一个最舒服的状态,才能结束这一天。
(本文图片来源:刘昊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