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沈云云

孔雀眼／黃玠玮 2017 年联合专辑发布巡演

时间：9月08日 20:30-22:30

地点：MAO Livehouse杭州

曾经有人形容孔雀眼主唱令晴的声音像热带荒原中意外的潮湿冷风，我不由地想那黄玠玮的声音便如同沙漠中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汪清泉，她们一个疏离，一个温暖。

因为同属黑市音乐，又都在今年发布了新专辑，于是一起踏上十城联合巡演的路途，从香港、深圳，一路北上，杭州是第四站。这样共演的安排有些意外，作为乐迷又感到幸福。

孔雀眼在今年7月底发表首张全长专辑《迷恋 ADDICT》

才女黄玠玮在今年3月发表处女专辑《Wonderland》

由于事先在微博上看到每个场次前100名进场的观众将获得黄玠玮〖B-SIDE〗与孔雀眼【Live & Remix】两款限量实体唱片的消息，我大概从未如此期待过取票的时刻。这两张唱片分别收录了两组音乐人一些不插电的录音以及和其它电子音乐人合作的Remix，并不单独贩售，也不会放到网络上供人试听，因而我赶去演出现场的路上比往日多了一些紧张，生怕拿不到这颇珍贵的纪念品。

跑到MAO的门口，外面的观众已经进场，匆忙去兑票处换好门票，工作人员随并附上两张CD，我慌乱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离演出还有些时间，舞台被幕布遮挡着，舞台下的人零零散散地站着，有好奇的观众走到第一排悄悄掀开那一片黑色，看到屏幕上橙蓝撞色的背景和上面熟悉的Zooey Wonder字样。黑市音乐的主理人Oliver摆出贩售的专辑和周边，低调地坐在观众区最后的角落里，眼尖的乐迷早已买了专辑，迫不及待地背上赠送的JAD EYES帆布袋。

孔雀眼在Facebook上展示帆布袋

黄玠玮：你给我勇气

Intro《Alpha》结束，幕布缓缓地被拉开，黄玠玮背着电吉他、脚踩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出现在我眼前。上次见她是在五月底的西湖音乐节，那是她第一次来杭州，当时印象最深的，是阳光洒在她的白色头发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一阵风吹来，她就像个精灵。当时她和观众说“我们9月份再见”，然后时间一路加速度，物换星移，不变的，是她依然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咏恩呢？”认识的朋友突然凑过来问我，我这才注意到舞台上的乐手只有合成器小骏和鼓手沐恩，看起来显得有些空旷。前三站都以贝斯身份出现的咏恩今天并没有在舞台上，他是台湾乐团Hello Nico的吉他手，也是黄玠玮新专辑的制作人之一。

据说下台后有人找到鼓手沐恩，却是想拜托他要合成器小骏的签名

鼓手沐恩也是孔雀眼的客座鼓手

“如果我用声音交换一次相遇，你会不会爱上我”，没想到黄玠玮开口唱的第一首歌就是《人鱼》。这首虽是早期作品，却宛如她的人生写照，她曾经因为声带萎缩一度失去声音，有一阵子甚至不敢唱它。

回想她之前的痛苦挣扎，听着这好不容易重新从上帝手中夺回来的声音，我忽然有些感慨，如今和黄玠玮的每一次相遇，都得来不易。也因为过往经历的淬炼，她的嗓音在温暖、厚实中，还有一种要把你穿透的坚定。而从民谣到氛围类型音乐的变化，她的歌呈现出更复杂多变和充满生命力的样貌。

当你以为她只会闭着眼睛、安静地抱着吉他唱歌后，她又能跳脱地像只灵动的兔子。唱《Chaos》前，黄玠玮把电吉他放在一边，从话筒架上取下话筒，终于解放了整个身体，在舞台上自由地走动。“one two three, go”，随着音乐的节奏，她身体摆动的幅度变得更大，双脚在地上滑动。

黄玠玮也是典型的吉他手/主唱，难得不弹吉他唱歌

连唱完三首歌，喘息声还很重，黄玠玮就跟台下打起了招呼：“嗨你们好吗，我是黄玠玮，我上一次来深圳......”，要连续好几周去不同的地方表演，这是她未曾经历过的，结果一开口就不小心说错了地名，连忙不好意思地解释自己已经不知道在哪一站了，台下的观众你一句我一句地补充“是西湖”、“西湖音乐节”。黄玠玮问有哪些人是那天也在的，结果一大堆人举起了手。

人的心境很容易随着音乐改变，比如听一些温暖的歌时，整个人也会变得异常柔软敏感，注意到以前未曾注意的细节。听黄玠玮唱《暖阳》时，在明亮的灯光下，我居然被她皮肤上的一层绒毛吸引。明明这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东西，偏偏觉得在她身上有种特别的质感。

黄玠玮看起来始终像个亲切、可爱的邻家女孩，调音时会羞涩地跟台下报备“容许我调调音”，唱完歌会说“太喘了，先让我喘会儿”。但她唱起歌来又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唱《Wish You a Merry Xmas》时，灯光变暗了些，追光打到她身上，在黑暗中，她渐渐发出光亮，就像降落人间的天使。

黄玠玮用一把挺贵的Gretsch Black Falcon电吉他

演出过了一半，乐手下台，黄玠玮唱起旧歌《思念你》和《面对明日的勇气》，回到只有一把吉他伴奏的音乐中。在她那充满治愈力的歌声中，观众都乖乖地静下心来。黄玠玮每多唱一首歌，人群就向前移动一寸，舞台下由松散变得紧密。

黄玠玮唱歌时习惯轻轻踮起右脚的脚尖，右手刚刚离开话筒，唱得一激动又不自觉地摸向话筒，完全沉浸在她的音乐世界里，演出快结束前她自己也忍不住说“我今天真的是用了非常多力气”。

对现场表演，她有自己的坚持与尊重，最后一首歌《Wonderland》已经唱了一大半，她突然意识到忘记用变调夹，此时台下的观众完全没有发现，但黄玠玮仍旧决定喊停重新表演一次，不试图随便混过去。“我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她一边调音一边说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观众一声声地吼着“好听”安慰她，这时候你会觉得台上台下的距离并没有那么遥远。

听黄玠玮比较像你拿着一颗破碎的心送到她面前，她用声音缝缝补补，修复伤口。在这个丧丧的年代，她浴火重生，更加有所感，依然愿意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让我们坚定地往前走，“天真”地相信有一个Wonderland。

黄玠玮演完出幕布拉上，总观众好奇拉开，黄玠玮会说：快拉上！

孔雀眼：舞台上万年的女王

伴随着缓拍的鼓点和大量的合成音效铺垫，幕布再次被拉开，雨欣正站在舞台一侧，面无表情地敲打着电子鼓，她的一头长卷发，被前方的风扇吹动着，拥有飘逸的姿态，“好帅好帅”，已经有人忍不住感叹。这时，主唱令晴和吉他手依璇也上场了，依璇一身黑衣黑裤，令晴穿着白色衬衫，三人脚上都是黑色的皮靴。

这个开场简直和时尚T台秀一样酷，观众立即尖叫起来，纷纷举起手机。这不同于以往见到喜欢的音乐人的新奇粉丝心态，也不是听到热门大金曲想要纪念的路人心态，而是像遇到心动的人一样，真正地被舞台上的这三个酷女孩吸引震慑到，不由自主地就把镜头对准她们。

担任数位编曲/电子鼓的杨雨欣拿起各种打击乐器，比起演奏，倒更像是在玩

鼓点换了一个节奏型后，吉他和人声加入，令晴略沙哑地哼唱“呜~我~吃了一条巧克力”，吉他使用了特殊音色，听起来让人感觉痒痒的又很舒服。到了副歌部分，令晴不断重复地唱着“只想赖在这里，只想赖在这里”，低沉的贝斯在此时占据了主角地位，我的身体也渐渐地放松下来，想瞬间瘫倒在沙发上。

第二首是《VIVIAN》，几个简单的键盘音过后，是由合成器编织的空灵、绚烂的音乐。“你走了，我还在，怎么办”“VIVI~AN~”，令晴唱完一句，紧接着就是另外两人的和声。这首歌是写给依璇的姐姐VIVIAN，她们在歌里唱着“酒局上万年的女王”，但当令晴侧面对着观众，身子略微向后倾斜，拨动头发，眼神向台下一瞥时，我觉得孔雀眼就是舞台上万年的女王。

主唱令晴有一头齐肩的短卷发

不过女王也有可爱的一面，一脸冷酷模样的令晴，又总会突然露出笑容，和这新潮、时髦的音乐有些不符。这样一种反差也出现在她们的音乐中，《看海》、《坐上他的车》…… 孔雀眼在新专辑中用歌词描绘着迷恋的各种可能，关于对爱的求而不得和拖泥带水，但歌声却始终是一种满不在乎的洒脱感。

她们背后的VJ同样很有个性，真真实实、虚虚幻幻，有时像是驰骋在城市道路上，有时是蒸汽波风格的图像，有时只是一些极简的波浪线条或被设计得颇艺术的歌名。

贝斯依璇和背后的VJ

到了《鲜红》时，客座鼓手上台，雨欣则是来回用着震音管、沙槌、摇铃各种小件的打击乐器。大鼓敲得我整个心跟着一起震动，与录音室版本相比，更为猛烈，有一种要把人倾倒、让人窒息的势头。孔雀眼的音乐总能轻巧灵活地钻进你的灵魂中，没喝酒，已经醉了。粉色的灯光打在令晴的脸上，显得暧昧不清，我像个迷妹一样痴痴地盯着她纤细的手指。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首歌结束后，孔雀眼不说一句话就下台了，舞台上只有经过Remix的音乐放着。台下的观众有点摸不着头脑，接头交耳，确认还没到原定的演出结束时间，总算安心地继续等待。

当孔雀眼再次上台，令晴坐了下来，开始弹键盘表演《大梦初醒》，没有电子音色，三人只是演奏着纯乐器，但这键盘音色与律动依然骚气迷人得不行。

主唱令晴会吉他、贝斯、键盘等多种乐器

整场演出，孔雀眼表演的都是新专辑中的歌，就在我略微有些失落没机会听老歌时，最后一首安可曲她们唱了《山上的人》。“可是你的自卑胜过了一切爱你的，于是你把你的爱人们都杀死了”，很多人都知道这两句歌词在另外一支台湾乐团草东没有派对的《鬼》中也有出现，只不过，“你”变成了“我”。

回想一年前孔雀眼作为Hello Nico杭州站演出嘉宾时，尚带些局促感，而这回，她们已经完全放开了自我，游刃有余地掌控着舞台。演出结束后，我问朋友“华语音乐圈还有比孔雀眼台风更正的女子团吗”， “应该没有”，他说。

雨欣说“不喝酒看什么孔雀眼”

（摄影:@ROBIN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