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果汁机主唱:我们要当台中的金属 Oasis!

2017/04/24

撰文:陆小维

街声独家专访

放到任何一个音乐节,血肉果汁机都是一支很好认的乐队,主唱全程戴着一个猪头面具,凶猛的金属嗓,唱闽南语歌词。

作为一支势头正猛的台中金属乐队,接受街声大事专访时,血肉果汁机聊起更多的竟然不是金属,却反复提到伍佰和 Oasis,也提到最喜欢的大陆独立音乐人是新裤子、宋冬野和万能青年旅店,说完还自嘲地笑笑:“我们做金属,喜欢的都是文青……”

二十世纪末,伍佰&China Blue 在魔岩唱片旗下发行专辑《白鸽》。几乎是同时,他们启动“真世界”巡回演唱会,从1999年11月到次年4月,一共演了九场。 

首站选在台中,主办方在现台中歌剧院地址搭建帐篷作为演出场地,可容纳一万五千人,称为“移动式巨蛋”。一位叫童仲宇的当地少年去看了这场演唱会,他当时11岁,念小学五年级,二年级时,他第一次听到伍佰唱的那首《爱你一万年》。

“那时候,伍佰在缔造台湾的一个奇迹,他的演唱会票房可以跟张惠妹比,张惠妹一场7700人,他7800人,没人想到伍佰能做到这个程度。因为他的歌不是纯粹在唱小情小爱,是在玩摇滚。”

十几年过去,接受街声大事专访时,仲宇提起伍佰仍然激动。不过,他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乐迷,而是组建了一支叫血肉果汁机的乐队,玩了十年金属乐。

血肉果汁机现成员,由左至右:鼓手阿中、主唱仲宇、吉他手阿霖和阿庆、贝斯手大君

血肉果汁机 VS Tizzy Bac?

念高中时,仲宇、阿庆和阿中就一起玩乐队,仲宇是主唱,阿庆弹吉他,阿中打鼓。三个年轻人都在初中时爱上金属乐,各自喜欢的金属乐不同。

2006年,为了报名参加 Yamaha 热音大赛,他们给乐队取名为血肉果汁机,“将人的身体放入果汁机搅碎”,寓意为“粗暴地揭露社会乱象”。

比赛结束后,血肉果汁机几乎没有动作,成员们忙着念书,大概三、四个月才排练一次,用一年时间做一首歌。2009年,吉他手阿霖加入血肉果汁机,他们也在该年发行了首张 EP《下体溃烂》,收录四首歌,其中的《病入膏肓》是血肉果汁机写的第一首歌,每一乐句都由各位成员“拼凑”而来,歌词也是共同创作,“当时想写社会乱象,现在看起来,19岁写的歌还是太年轻。”主唱仲宇评价。

两年后,血肉果汁机发行第二张 EP《粗残台中》,五首作品全以闽南语填词,描写黑道、庙宇、情色等台中当地文化,比如《出巡》中的开头“起驾/报马仔/担扁担/吊猪肉/装红线/好消息/妈祖娘娘已经到了”。身为台中小孩,血肉果汁机成员生活中就常讲闽南语,写成歌词也很顺手,仲宇还特别指出:“闽南语韵脚比较多,讲起来有一个口气,能呈现比较多表情。”

有了两张 EP 的积累,2011年4月,血肉果汁机受邀担任台湾知名钢琴摇滚乐队 Tizzy Bac 巡演台中站嘉宾,在台中回响音乐艺文展演空间演出,那是血肉果汁机第一次在能容纳近五百人的 Livehouse 演出。由于两支乐队的风格大相径庭,Tizzy Bac 在 Facebook 上公布消息的时候,很多乐迷就大吃一惊,随性乐团主唱 Cake 还留言打趣“看到这个组合,我感觉台湾有救了”。回忆起那场演出,仲宇忍不住笑,“台下观众蛮嗨的,但还是觉得我们很吵。” 

那场演出中,仲宇已经戴上猪头面具唱歌,不过,猪头面具的首次露面,是2009年3月血肉果汁机参加的一场拼盘演出。为了配合金属乐中的“猪腔”唱法,仲宇在网上随意购买了一个猪头面具,戴着上台表演,没想到很受乐迷欢迎,这种形式就一直沿用到现在,也成为血肉果汁机的鲜明舞台形象。

一开始,仲宇的猪头面具在表演 intro 结束后就会摘下。2014年血肉果汁机到日本演出,为了表现专业度,连着戴了三整场,之后的表演也就一直戴整场。现在的猪头面具已经是特别定制的版本

一张专辑,六个宇宙

2015年是血肉果汁机的一个“大年”,他们发行了首张专辑《Gigo》,获得第六届金音奖“最佳摇滚专辑”奖项,拿下 iNDIEVOX “年度畅销单曲”和“年度专辑畅销榜”冠军。

EP《粗残台中》发行后,血肉果汁机接到的演出邀约越来越多,写歌的时间有所分散,再加上吉他手和鼓手服了两年兵役,直到2015年初才最终完成。由于《Gigo》中的13首歌并不是在同一段时间创作出来,比如《仙人掌 B 区》在2012年写好,而《大年开始》是在2014年,血肉果汁机在录音时常常产生灵感,会临时编排新的段落加入歌曲中,这在一定程度上为录音增加了难度,但他们觉得“这也不算困难,因为你在做喜欢的事,怎样都很开心”。

通过《Gigo》这张专辑,血肉果汁机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世界上有六个宇宙,其中的五行宇宙(金木水火土)为了维持正常能量运作,开发出充当垃圾场的第六宇宙,将所有负面精神、不好的想法全都丢到第六宇宙,以维持整体的和平。

当第六宇宙被开启,负面魔神出世,五行宇宙的五位管理者将能量聚合在一起,形成宇宙大神 Gigo,形象是猪头人身。专辑中的第八首歌《天崩大事件》,写的就是 Gigo 与负面魔神交战的过程。仲宇透露,这首歌的创作灵感,来自于1997年的一部科幻电影《黑洞表面》(Event Horizon),电影中太空船 Event Horizon 号执行穿越黑洞的任务时消失,变成“鬼域”,能唤起入侵者内在罪孽的幻觉,正如同《天崩大事件》中的第六宇宙,一旦进入,思维就会变邪恶。 

这支 MV 同时入选台湾音乐媒体 Blow 吹音乐和欣音乐的年度十大 MV

除了构建一个庞大的宇宙观,血肉果汁机同样运用闽南语歌词,将“魔神仔”“七爷八爷”等台湾民间传说与宇宙概念结合。音乐方面,血肉果汁机坚持用五声音阶进行创作,也在《Gigo》中使用唢呐等传统民间乐器,无论曲风、弹法如何改变,听众都能从他们的作品中听出地道台湾味。“我们生活在台中,小时候去庙宇或是参加葬礼都能看到、听到唢呐,棺材车抬出来的时候北管也会响起,总之可以接触到很多传统乐器。把这些东西放到歌里,台湾歌迷比较会有切身感受。”仲宇一边说,一边“deng deng ding~”地模仿起北管的声音。

《Gigo》实体专辑的设计,由血肉果汁机的好友,台湾涂鸦团队“六号病毒”的成员布雷克负责。2015年8月发行的精装版本,运用“经书”概念,精致烫金外壳包裹密密麻麻的经文,发行两个月就售罄。提到布雷克,仲宇不无得意地说:“你猜他帮我们做完设计之后又去帮谁做……去帮萧敬腾设计海报!开始有办法靠做设计生活了!”

《Gigo》精装版实体专辑

现场:建宫盖庙,微服出巡

台湾金属乐队在台湾办专场?血肉果汁机称之为“自杀式行为”。理由是台湾乐迷大多选择在音乐节看金属乐队演出,愿意为专场掏钱的人很少,而且金属乐本就是很小众的音乐类型,排在流行、小清新、嘻哈、摇滚后面,再带上黑嗓、死嗓唱腔的话,小众指数又加倍了。

虽说如此,2016年5月28日,血肉果汁机在台中 Legacy 举办“血肉宫:建宫盖庙”专场演出,开演前一周票房即售罄,当天有一千位左右的观众到场支持,其中包括麋先生、Trash、巨大的轰鸣等乐队成员。

台中专场酷炫的海报设计。台中 Legacy 是血肉果汁机最喜欢的一家台湾 Livehouse,不仅因为在这里完成了意义重大的专场,也因为这里工作人员的专业能力,可以第一时间解决他们遇到的问题

血肉果汁机从1月开始筹备专场,邀请“六号病毒”成员制作舞台左右的龙柱布景,自己设计荧光舞台服装,按照计划发布专场信息……到了四月初,他们进入密集排练期,每周一、三晚上下班后练,每周六到台北更专业的排练房练。因为专场演出的时长定为90分钟,血肉果汁机每次排练都会练足两个90分钟,一直持续到演出前一天。“站在舞台上的时候,真的有‘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感觉。”仲宇感叹。

乐队的努力传达给了当晚台中 Legacy 的乐迷,整整90分钟的呐喊、转圈、冲撞、跳舞,甚至撞弯了舞台前的防护栏杆。2017年2月,血肉果汁机发行《血肉宫:建宫盖庙演唱会 LIVE》,纪念这场乐队成立十年来的首次大型专场。

“不知道乐迷都是哪里来的怪力”,看到演出结束后扭曲的栏杆,仲宇不敢相信

台中专场前,4月20日,血肉果汁机开启名为“微服出巡”的大陆巡演,先后到达广州、厦门和上海。最令他们惊讶的是,这三站演出都有同一批乐迷现身,还有上海的乐迷硬背下来血肉果汁机的闽南语歌词发音,并上台“抢走”麦克风合唱。 

回首2016年,对血肉果汁机来说意义重大的另一场演出,是到日本参演 Loud Park 金属音乐节,这是日本最大也是唯一的金属音乐节,“我们玩金属以来就梦寐以求在那里表演”,仲宇说。血肉果汁机进行开场演出,成员们早上五点起床,六点抵达现场,七点开始试音,十点正式演出,本以为时间太早根本没什么观众,结果已经有不少乐迷在台下 mosh ,“我们以为音乐节的早上十点,大家顶多站在旁边吧!看一看,刷手机,抽根烟,不然就吃早饭……原来我们太幼稚了啊……”接受台湾媒体采访时,仲宇忍不住说出原本以为的想象。

关于这次 Loud Park 之行,仲宇还有一个印象深刻的地方是自己演到一半肚子痛……

采访进行到尾声,街声大事问了血肉果汁机一个常规问题:如果你要去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流浪,你会带哪三张唱片?

仲宇毫不犹豫给出了一个答案 —— 《少年吔,安啦!》电影原声带,而其中他最喜欢的一首歌,是伍佰创作的《少年吔,安啦!》。

《少年吔,安啦!》这部1992年上映的电影,由徐小明担任导演,侯孝贤担任监制,反映当时台湾社会迅速增长的青少年暴力问题。电影原声带也集结林强、侯孝贤、伍佰等人创作并演唱,以黑社会少年为主题,词曲都远离流行歌曲范式,用闽南语歌词唱出社会底层青年的心声。

从小感受着台中的社会、庙宇文化,仲宇对《少年吔,安啦!》中唱的内容感同身受,在做血肉果汁机的音乐时,也下意识地往里面投射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像是为《粗残台中》EP 拍摄宣传照时,血肉果汁机选在一座庙前面的凉亭,将凉亭里的桌子布置成茶几,摆上茶具,“我们从小喝茶喝到大,大家都知道茶,却不知道可以把它拿来跟金属做个结合,这就比较吸引人”,仲宇说起当初这样尝试的初衷。

仲宇很喜欢五月天早期的闽南语歌词

与台北相比,仲宇觉得台中的原创音乐更加“在地”,虽然台湾的传统文化是台湾小孩都常能感受到的东西,台中的音乐人则比较常把这些内容放到创作中,很多还会写闽南语歌词。近些年,看着台中乐迷越来越多,乐队数量也在增加,血肉果汁机想通过自身源源不断的创作和实力演出,尽量为台中的年轻乐队做个表率,激励他们成长得更专业,走向更大的舞台,从而进一步改变台中的音乐环境。 

“我每次去英国,觉得 Oasis 的歌真的就是英国街道上会放的音乐,他们就是在写自己的生活。血肉果汁机也想把我们从小生长的环境,让所有人听到,我们想要当台中的金属 Oasis。”这是仲宇的心愿。

今年三月底,血肉果汁机发行新 EP 《黑讯息》,接下来会展开巡演,去到印尼和日本

(图片来源:血肉果汁机 Facebook、Blow 吹音乐)


当我去流浪

如果你要去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流浪,只能带三张唱片、一本书和一件生活用品,你的选择是什么?以下是血肉果汁机主唱仲宇的答案:

唱片

《少年吔,安啦!》电影原声带

血肉果汁机的专辑。不过要是我认为最好听的作品,目前还没有产生。

Oasis《Be Here Now》

《源场》或《生命之花》

这种书才可以看很久,小说一下就看完了。

生活用品

一百条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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