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玩具主唱欧珈源:“神曲”不是我能写出来的

2017/07/13

作者:四川城市之音电台

2017年过半,声音玩具自年初发行单曲《小翅膀》以来,暂时还没有新作发行。去年,主唱欧珈源做客四川城市之音,跟DJ博亚和音乐人李祎聊起“十二年磨一张专辑”的心路历程。或许从这次专访的字里行间,能揣摩一下下张专辑的踪影?

“‘乐’不思蜀”系列第十四期,带来声音玩具主唱欧珈源访谈。

博亚:声音玩具12年发行一张专辑,刚好是一个中国属相的轮回。

欧珈源:对,一个轮回。很多朋友问过我,12年为什么你只做了一张专辑?但是从音乐上来说,12年里创作的歌严格意义上三到四张专辑的量都有了。有的歌我自己不满意,没有发行,就躺在素材堆里。有的歌是来不及录,因为现在出这张专辑,从作品的角度来说它应该是12年的代表,而不只是一个阶段,所以在选择作品的时候有的作品只有放下,因为这张专辑里是没有它的位置了,它的时间和长度已经超时了。

李祎:因为也是有它的时效性。

欧珈源:我自己是很反对音乐的时效性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然严格的说,在宇宙的长河里面一切都是有时效性的,但在人类社会的长河里,时效性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比如快餐和经典的音乐就不一样。我不是说快餐的东西就不好,而且好像很容易做,其实不是这样的,一首神曲绝对不是我能写出来的,绝对是我的能力所不能企及的。而其实说的是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是最重要的。

李祎:等于我心里的节奏是什么样的,我就按照什么样的节奏。

欧珈源:对,如果艺术是最真实的对内心世界的拷问和反映的话,音乐表达的是你对社会和宇宙的看法。我表现的是我的看法,所以它表现的是我自己。因为我知道我自己不是那样的,所以我就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东西,也不可能有能力去表达。

博亚:你刚才讲到你的性格里其实有一些对于自己作品的苛求,但是这样好像也会让一些作品没有以一种正式的形式和大家见面,会不会觉得其实还挺可惜的?

欧珈源:对,其实我现在有的时候会反省,到底音乐经过精雕细琢或者打磨的东西,跟瞬间的那个情绪,到底哪一个是能永恒的,哪个是最有意义的。其实现在我的看法是有所改变的。一开始我会认为情绪是粗糙的,它像一个石头,里面可能有玉,但是你得把它打磨了,得雕琢。进入另一个阶段后,比如我现在人到中年,其实对生命的理解跟年轻时候已经不一样了,对瞬间和永恒概念的理解也完全不一样。我开始珍惜那些瞬间的情绪,现在反而会回过头听以前那些,会发觉很多美好的东西。但是下一步我会尽可能地看还能不能把握住以前瞬间的情绪,如果还能把握得住,我就去再现它,但是如果我过去这些已经不可得了,那么这个事情我就坦然让它过去。

博亚:哇,那你现在的心态很好,你是因为什么事情变得这么超脱?

欧珈源:我觉得一个是长大了,经过了很多思考也好,还有精神世界的丰富也好,你不再把这个事情看成是一个特别功利的事。如果我把这个事情看成功利的事,我就会特别计较所谓的得失,比如这首歌不做是不是浪费了。现在我可能会觉得有什么关系呢,我还能再写。所以首先我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关系了,它在那儿,对我来说有回忆的价值,对观众来说都不存在,它有什么价值。

博亚:对观众来讲还是很有价值的,你可能把这一部分看的很淡。

欧珈源:因为我还会写新的,对于观众来说,他还是更希望听见你此时此刻对世界的看法。

博亚:你有没有想过其实12年一直没有发专辑,流失了一部分歌迷?

欧珈源:在今天来说基本上声音玩具还能被别人记得,本身还是挺奇迹的。因为中间乐队从2004年断了一段时间,到2005年,其实到2010年这个新的团队才组建。以前的我跟现在的我差别蛮大的。

博亚:你以前很强势。

欧珈源:对,现在也会强势,但是现在的强势跟原先还是不太一样。现在是还是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考虑的强势,而不是简单地、粗暴地去考虑问题。但是声音玩具的音乐就是有一个核心的概念,在音乐上和未来方向上必须有一个集中的东西,我要扮演这个集中的东西,所以我必须要强势,如果我不强势就是一盘散沙。说回歌迷的流失,现场我都会跟观众说,大家好,我们是声音玩具,是一支年轻的、崭新的乐队。

博亚:永远都是崭新的。

李祎:有点像老新人的架式,重新出道。

欧珈源:对,真的是重新出道。我们2010年出去演出的时候没有新专辑,别人都没听过你新的歌,而且我们不演老歌,所以对老的歌迷来说也不可接受,为什么你给我这些东西,我只想来怀旧的。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境界。但是我觉得你怀旧关我什么事,你想怀旧你怀你的旧,我想唱我唱。但是我为什么要唱新歌,不唱老歌,是因为我们是一个乐队,我不可能躺在过去天天沉睡,我是要往前的。我带着新的作品给你,如果你不接受,你可以走,你要接受你就留在这儿,就是这个态度。

博亚:这就是独立音乐人。

欧珈源:独立音乐人就是这样的,我的经济公司没有非得让我做什么,所以我是我的方向,某种意义上我定我的方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我也尊重你,为什么呢,我用心来跟你演唱,你听不听得进去我没有办法。但是我尊重你,我尊重你最好的方式就是我给你最好的呈现。而不是照顾每一个人,我怎么可能考虑每个人内心里面你怀旧的形式呢。但是也不是说我真的不考虑你,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一样会去,因为这是我的歌,我为什么不可以唱,我要看我的时间节点,我的安排。所以理解的歌迷,真正理解你的歌迷,他们不会,真的不会这样去想的。因为我跟他们说,就是这么简单,我们要往前,所以我们要呈现这个东西。所以你不能很自私地想,你想那个人成为你心目中的谁,可是我不是,我要做我自己。

摄影:胡小J

博亚:《最美妙的旅行》这首歌其实和很多年前的版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其实这也是专辑里面一个很大的特色。

欧珈源:对。

李祎:经历了十多年的历练或者说……

欧珈源:音乐的体会,包括人生的感悟,所以它在呈现上会不一样。

李祎:所以即使歌曲本身的旋律、歌词是一样的,但是从编配、整体的感受上是不一样的。

欧珈源:对,其实音乐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比如说一首歌是歌词和配器两个在一起,但是它们之间的关系作用是特别化学的。就是说你的配器有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决定了观众对这首歌的理解,也关乎于你对它的表达。

博亚:全新的编曲是考虑到现在的年轻人,还是说完全抛开他们的想法,按照自己的想法?

欧珈源:这张专辑没有考虑听众,就是我们自嗨,就是我喜欢这样的类型,喜欢这样的音符,喜欢这样的编曲模式,所以别的我都不care的。

博亚:这还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性格当中非常自我的那一部分。

李祎:我发现这首歌里面说了很多,比如说葬礼啊,生命啊,还有说最终我们会选择远离,这个是对生命的旅行的反思吗?

欧珈源:对,其实我觉得每个人的一生,首先一生就是一个旅程,这个旅程也分为大大小小,分了很多旅程。打个比方说,你在城市之音的这三年,也许你还会再长,再长,你跟一个人,你跟多少人进行过多少次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旅程。有的人走进你的心里,有的人没有走进,有的人跟你相交集,离开了你的生命,这是每个人生命中都有的东西。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想这些,写这首歌的时候应该也就二十七八吧,就是觉得人生是一个非常梦幻的,或者比较短暂的东西。

博亚:《最美妙的旅行》,题目是“美妙”,但是歌词的开篇是葬礼,是一个很大的冲突,这是什么想法?

欧珈源:因为就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从来没有为年轻人歌唱过,包括也没有为我的青春,所有人的青春歌唱过,因为我觉得这个都是转瞬即逝的。对我来说,从生下来,我对未来的生命都是觉得,我只看到那个东西,对于中间的东西我觉得就是过程。虽然是叫最美妙的旅行,我想象那个冲突,所以“能参加这个葬礼”,你以为我给你疗伤,我不想给你疗那么多。

博亚:可能我们看到题目之后就想到沿途美妙,风景啊,蓝天啊,白云啊,沙漠啊,绿洲啊,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第一句把我震翻,这个冲突也确实太激烈了。其实音乐人对于小主题的把握好像更容易一些,但是你有很多特别大的题目,例如生命啊,时间啊,这种题目其实很难把握的。

欧珈源:我们概念上所谓的流行也好,或者独立也好,有的时候包括这种题材的选择,确实有一些不一样。比如说独立音乐人,因为他的思维,或者包括他不在特别商业的范畴,所以它整个不会有太大的约束,所以就天马行空,会想一些不着调的问题,比如说宇宙啊,世界啊。但是对大多数商业的流行来讲,可能会讲一些你情我爱啊,讲那种小情绪。但是我们的表达也不代表我们就真的很深邃,其实就是大家关注的点不一样。我们更为开放自由一点,但是也不见得我们表达的多好,只是我们会去表达。

博亚:《生命》这首歌给大家传递一个你对于生命什么样的态度和观点?

欧珈源: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生命的终点是死亡。我们的旅途就是逐渐趋向消亡的过程,无论从生理上,从精神上来说,其实我们都不愿意面对这个东西。说实在的我们每个人都是鸵鸟,不去想,大家都会死。我们可以安慰自己的只有一个,就是大家都会死,所以我就无所谓。人类的心理特别奇怪,如果你告诉他只有你会死的话,那他就很难过了,就崩溃了,就是这样的。所以讨论的就是人死了,灵魂会终止吗,所谓那个真正的生命会不会终止的问题。其实就是想一想,你终会亡,有翘辫子的一天。如果等到那个时候你在绝望里面,在痛苦里面,还不如学会真正的面对它。

7月1日,声音玩具在厦门大地影院进行首次电影院音乐现场(摄影:马异婷、及健鹏)

博亚:专辑里面除了像《生命》这样大的主题作品之外,还有一些也是很细小的生活细节的作品。我觉得挺有趣的一首歌,歌名特别长《请问哪里才能买到晶体管收音机》。这个歌是一个什么想法? 

李祎:为什么不买别的,非要是晶体管呢?

欧珈源:首先我是一个做音乐的人,如果我从事电影行业,我就会说哪里才能买到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因为电播是最早的人类所谓的科学技术的传播工具里面第一个真正现代的介质吧,所以它从某种意义上象征着现代文明的进程,包括工业化的推动也好,它跟你的艺术工业什么都有关系。所以这首歌表达的就是我们在飞速前进的时代,我们怎么才能够把握住内心里面曾经真正影响过你的东西,不被这些更多的,或者是过于快速的东西影响你对生命的、生活的,所有东西的判断。

李祎:其实这个歌一开始那个吉他让我一听就想起Jimi Hendrix,其实那个时代的音乐是非常棒的。

欧珈源:对,非常棒,我特别喜欢。

李祎:但是我会发现,包括我自己在教学生的时候,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听过什么Pink Floyd,甚至连Bon Jovi都没有听过。

欧珈源:对,因为那个时代真的是这样,就是过了。其实这就是音乐的传承,就是所有人类文化的传承,不管是现代的,尤其古典的,是需要有传承的。如果你只是截取了一部分,最核心的,甚至最根源、最本质的东西如果你没有接受过,我可以肯定你的音乐之路走起来是会吃亏的。只是吃这个亏,你并不一定知道,也不一定真的显现为实际的东西,但是它会影响你在音乐上的创造,这是肯定的。

博亚:你后来买到晶体管收音机了吗?

欧珈源:后来有朋友和歌迷送我,买到晶体管收音机,而且特别是在二手市场里面买的,送给我。

博亚:所以这个收音机以前放在抚琴小区吗?

欧珈源:没有,我现在已经搬家了,搬离那个伤心地了。

博亚:所以那是你的伤心地啊?

欧珈源:没有,我只是开一个玩笑,因为我在抚琴小区生活,2006年一直到2013年,生活了大概七年。

博亚:其实乐队刚好搁置的一段时间也包含在内了,对吗?

欧珈源:对,包含在内。实际上中间我有很多懈怠的时间,包括对人生甚至有迷茫,我觉得我当时只是处于无所谓的状态,其实就是随波逐流,让命运的小船拖着,随便怎么漂,包括创作上面,包括生命里面,包括生活里面很多东西已经处于那种没有方向的状态。而《抚琴小夜曲》这首歌在那个状态里面,把那个时间的那种感受,包括那种积累,包括那种积累是压抑的东西,包括迷茫的东西到了一个核心,最后通过这首歌释放。

博亚:我觉得可能很多人在听到你的这个经历的时候,也会觉得是不是和自己的经历重合,我也有曾经迷失的时候,你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你是怎么走出来的吗?

欧珈源: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没有绝对的共同点。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某种存在感被夺去了,所以当我真正去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把自己内心里面最虚伪的那个部分剥开,去触碰最软弱的那个地方,勇敢去面对它,写出自己的内心,在完成这个作品的时候,我找到了我人生的方向。原来我的写作,我的作品,我的创作,应该是朝这种方向,是真正地去表达,淋漓尽致地去表达,对这个世界,对人生也好,真实的看法,真诚的东西。所以这首歌一完结,当我第一次完整唱它的时候,真的就是我的人生另一个阶段,转折点。

李祎:释然了。

欧珈源:对,就释然了,内心里面那些迷茫的东西,或者真正需要坚定的东西,重新再一次浮现。

图片来源:声音玩具

本文经授权根据《城市“乐”不思蜀》节目录音整理 

街声大事与四川城市之音电台联合推出“‘乐’不思蜀”专题系列,用文字和音频,传播独立音乐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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