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威&制作人戴煜:人生的选择错综复杂,但不妨碍我们许愿“简单轻松”

2025/12/05
“我想过简单轻松的人生

把自己放在清澈的水纹” 

在采访前后的一段时间里,陈世威不定期地和我分享他的一些生活切片:与朋友试验香水的热闹场面、自己下厨料理丰盛的炖羊肩,以及他在新西兰南岛所处不远皇后镇无与伦比的美景。他的人格能量里像是有着一股天真的清新劲,可以透过对话框传到临近冬季的北半球里,就像他的好朋友和这次新专辑制作人戴煜所描述的一样:他有一种礼貌不做作的热情和真诚。

这股劲头也渗入到了他的第二张个人全长专辑《当有天你读到我的诗文》里:洋洋洒洒的漂亮文案、整整齐齐的曲目结构,甚至当你了解最后“湖面水仙版”bonus track 埋下的小小彩蛋,你会感觉到业内经常打趣的“二专魔咒”在这里几乎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痕迹。

这份功劳少不了戴煜的全程参与。通过共同好友于翔北结识,戴煜这次在主导专辑制作及编曲的情况下,也和陈世威共同企划了这张专辑概念的方向。数十首demo 小样交给数十位最亲近的朋友们甄选,并将这一系列打磨的过程与结果整合,慢慢凝聚成沉甸甸的诗文宇宙。两人共同创作的过程像是拉近两个半径相同的圆,重叠出对称和谐的场域。世威给予戴煜无限的信任,而戴煜则反馈世威最真实的肯定,彼此在不提供任何多余参考下,延展作品本身最原始的质感。

先行单曲《我想过简单轻松的人生》像是揣着心跳迈入教堂的宏大图景,点题般呼应人生宏大与渺小、平静与疯狂的思辨;在戴煜本身擅长的 synth 类制作里,《浓》与《沙雾》琉璃质感的合成器在对比结构下呈现出更满溢的绚烂;而占据“时髦”属性的《当作冥想》,极具东方属性的笛音、钟声以及铃铛,都伴随 techno 节奏里搅动情欲的泡沫,配合着“面无表情”般地诵读解构仍被束之高阁的话题。

当然,无法忽视的依然是整张专辑里珠润般的室内乐质地。穿插于古典音乐的脉络,保留实录乐手们在乐谱基础上大部分地即兴演奏,使得专辑里的一些歌听起来有着别样的自由。而当这些音符洒落在采撷于生活和旅途、友谊与文学的吉光片羽时,都在让这篇诗文以更凝练的诗性和去概念化的生活质感,呈现在“简单轻松人生”的回溯和希冀里。

先来问陈世威:自己日常的“生活轨迹”是什么样的?在做专辑的时候你似乎就是往返于工作的地方和录音棚。

陈世威:我之前在惠灵顿录专辑,并在那边度过了整个冬天(南半球的5到8月份)。因为想长久生活在空气清新的地方,所以后来南下到新西兰的南岛,并找到了现在工作的租车行,皇后镇这里应该是新西兰最美的地方。平时上班是早上8点到晚上6点一共10个小时,如果没有加班就跟朋友打电话或者是健身。

 

在惠灵顿的录音棚

世威和戴煜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陈世威:2022年9月份做第一张专辑的时候,通过于翔北--也是专辑里《水仙在唱》和《请别走请别走》的作词--带我们认识的。和北北认识后,他就一定要带我认识戴煜,因为觉得我俩气味相投。后来我们一起去戴煜家玩,当时感觉他家像是一个艺术空间一样,有很多不同的置景和收藏品,每件都有它背后的故事。而且在第一次见面时,戴煜就给我听了他后来发行的一张电子专辑 demo,我觉得在他的场域里面非常舒服,和他交流也很开心。

2023年为戴煜的首张电子音乐专辑《intimate l》视觉进行拍摄

第一次下定决心创作音乐是在什么时候?

陈世威:我觉得是步步累积让我有了决心的。第一次创作音乐就是在初中时写班歌,因为我从小学起就经常写一些碎片类的文字,初中的时候写的就更多了。加上当时听大量以唱作歌手为主的流行音乐让我觉得这些东西其实都可以变成旋律,所以我后来就把以前随机写的各种碎片文字加上旋律成形为歌,尽管那个时候没有编曲,只会吉他。 

第一首真正意义上做出来并且发行的作品就是《神秘的卡夫卡》,尽管在那之前也做过一张EP,只是EP的制作周期从2018年一直做到2020年,当下的感觉已经不是我要表达的东西就干脆搁置了,但里面的一首歌变成了这张专辑里的《沙雾》。 

戴煜:高中时我也很爱写一些片段,当时只是把它当成一个爱好,累积了很多短歌曲。小的时候学过的拉丁舞和画画,都是学了一阵子就放弃了,加上我的成绩也不算好,久而久之就会怀疑自己是一个“没有爱好的人”。后来在听音乐的过程中,了解到很多喜欢的作品都是音乐人自己创作的,他们都在表达自己的心声,摸索了之后就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就着手尝试写歌。 

高中毕业来北京那一年的工作对我人生轨迹影响非常大,因为当时那份工作非常无聊。那年结束之后,我决定要做自己喜欢、擅长的东西,于是果断辞掉工作,自考了一个音乐表演专业的专科并学习演唱,之后又来到北京继续钻研制作并一直坚持到现在。

作为捕捉过往生活片刻场景的作品 ,《我想过简单轻松的人生》算是这张专辑的核心曲目吗?

戴煜:一定是的。在制作到后半程的时候,在“逼迫”世威决定专辑的名称之前,其实暂定这张专辑就叫《我想过简单轻松的人生》了,只不过一直没拍板。后来让世威去歌词里面找“能够凝聚表达整个专辑的一句话”时,他选择了“当有天你读到我的诗文”,这个名字刚好来自于暂定《我想过简单轻松的人生》里的一句词!这首歌曲是专辑的开场,这次专辑的interlude最后结束也是落在这里,形成了一个轮回的概念。

《我想过简单轻松的人生》单曲封面拍摄于米兰大教堂广场 

这首歌的主、副歌似乎没有那么明显,它给我的感觉是时长很短,但事实是它是有三分多钟的,整体营造的听感也像是“在教堂里面放烟火”。

戴煜:我的习惯是会在正式制作之前把每首歌曲的曲谱打下来,并打磨旋律,再进行和声的编写。拿到这首歌打曲谱的时候我问世威:这首歌曲是有四、五个主歌吗?因为这在流行歌曲当中不太好编。它非常反流行音乐的逻辑,但听上去又不会别扭。做出来的第一个版本跟现在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是一整个大A段和大B段的融合,和《当作冥想》是一样的结构。尽管世威当时给我的反馈已经很好了,但我还是过两天发了最终这个版本给他。

烟火的采样之前世威没有跟我沟通过,只是我觉得他这里的画面会有烟花、海岸、爆炸、雷鸣,就是自然、空间和宇宙感觉的塑造,所以给他听的时候他也非常惊喜。 

陈世威:戴煜给我的任何东西我几乎都不会说“不”——我知道他不会把还不够好的东西给我。《我想过简单轻松的人生》是我刚住到戴煜小区那一周写出来的,当时正经历研究生的最后一年,也是我第一张专辑发完之后的时期。在那一年里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要过什么样的人生——面临毕业,我很明确自己不太希望和专业的同学朋友一样去做“电视民工”,但也知道做音乐这件事情会有很大的风险,于是决定去working holiday学了葡萄酒。

基于当时的情况,《我想过简单轻松的人生》对我来讲也是一种人生的定调,而且这首歌也在不断地告诉我,当心里有很多复杂的选择时,我要选择的是“简单轻松”,但这个简单轻松也要是“可持续”的,能够让我在这边有稳定收入和生活的同时,也继续投资到下一个音乐阶段里去。另外这首歌是所有朋友里面票选最高的!我们找了30个朋友一起听专辑的 demo,它是断层第一名,所以我们当下就决定这首是整张专辑的主打。 

现在的生活是否算是“简单轻松”?理想生活目前显化了百分之多少? 

陈世威:算是吧。目前这些是我的音乐希望我做到的,而我也确实做到了。但“简单轻松”之后,我也会思考:这样的生活要维持多久?是就此过“简单轻松的生活”,还是“疯狂冒险的生活”:一边是维持现在这份工作,海外旅居拿到这边的身份之后思考下一步;一边是完全放弃这边高薪、简单轻松的工作机会,回国做风险很大的音乐行业。作为唱作人和词曲作者,我可能不像戴煜有那么强的制作能力,以目前的能力在华语市场生存下来是非常大的挑战。所以相较于在物质上面给我的支撑,现在的生活属于“简单轻松”。 

理想生活我觉得很难量化,一定要量化的话可能是 25%。我现在已经实现海外居住,除了这些可能还希望自己能够稳定地创作音乐、演出,然后真的去酿葡萄酒!但我现在是在租车行,所以也没有算25%。

陈世威在惠灵顿的家中

戴煜:我的生活就是从决定进入这个行业、过自己想要的人生的时候,就要确保在一个很舒适的空间里。不管是拮据还是宽裕的时候,我都算是处于一个比较理想和简单轻松的状态。

最美好的生活状态可能会想住到一个人群不那么密集的地方,在一个小城市并有一个院子,能让我安置自己的工作室,并且有一个可以做很多手工的空间。生活上远程对接一些工作,开销也不是很大,不需要非常非常努力就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目前这个生活状态努力显化了1% 吧,因为我觉得买院子是一个很贵的事情(笑)。 

这次专辑里面编排了不少实录的管弦乐,甚至是竖琴这样的乐器,这对当前喜欢使用合成器或钻研电子音乐的独立音乐人们来说不太常见,可以多和我们分享一些这方面的创作想法吗?

戴煜:我很喜欢听古典音乐,也有收集很多古典乐的黑胶唱片,一开始觉得它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音乐类型,所以也只是仅限于听了很多张唱片而已。正式开始制作时世威也没有刻意提出要在专辑中加入大量的原声乐器,尽管他非常喜欢弦乐,但是我在制作中会很想主动的进行尝试,因为我觉得他的音乐中需要这种声音的“纹理”,所以我相当于从头学起,在这期间也请教了很多身边的朋友,在尝试在了2-3首歌曲中分别加入了弦乐组和低音贝斯后,我发现他的声音非常适合这些乐器,很融合,所以我就下定决心在专辑中适合的曲目中要大量使用这类声音。

比如《浓》,尽管它是以合成器为主,但是我在里面加入了double bass,当时就想过这样组合绝对是非常棒的,并且真的碰撞出了非常奇妙的东西,由此我也就不畏手畏脚了。

戴煜和他的收藏

陈世威:在跟戴煜合作之前,我知道他已经给很多成熟的歌手做过制作,以前和他一块写歌拿到的轨道也很大一部分都是纯合成器、电子的音乐。所以最初合作的时候,我预想这张专辑可能会是大量的电子,但他给我的惊喜就是制作过程里他加入了我非常喜欢的实录部分,而且完成度都非常高。比如说《请别走请别走》或者是《千百种理由》里,他将这种接近古典乐的编配完成得很棒,甚至把人声拿掉后,它本身也是很美的一首古典作品。

戴煜:我们其实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讨论这张专辑的气味和它要呈现出来的状态,每天都在打电话沟通说要确定一个听觉适配场景的方向,包括一边制作一边尝试,确保这些都在这个“环”里面的。可以有“意外”的可能,但是要仔细斟酌。

 陈世威与戴煜视频讨论ing

陈世威、戴煜以及混音师 Bora 视频会议中

《沙雾》和《浓》的编曲都是从平缓铺陈到器乐喷薄而出的设计,这两首也是专辑里有着很明显爱情或友情这类情感切口的歌。这两种羁绊对你生活的影响会是非常浓烈的吗?

陈世威:我觉得其实算不上爱情,只是关系很近的友情,甚至是生活在一起的友情。《沙雾》讨论爱情是因为它背后投射出来的爱情观,通过“沙漠与爱人”五个问题汇聚到一起,看到大家在城市背景生活下对于情感的不同态度,而当下快速见面、缔结关系的状态,都像是在一个迷雾的状态下去寻找、摸索和前进。

相较于友情或爱情字眼的限定,我更想用“关系”来形容这件事情。我们当时确定这张专辑的一个基调就是要去抽象化、去概念化,更多动用叙事、日常和各种生活场景:我跟谁出现、在哪一个场景、以及当时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做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我可能还有点聚焦抽象的概念,现在反倒更欣赏叙事真实的内容。当真正有了生活,并聚焦在真实存在的关系时,我会觉得这些情节让我着迷并能从中迸发灵感。

《沙雾》单曲封面拍摄于威尼斯学院桥下

戴煜:最开始拿到《沙雾》demo时,我发现它很适合成为一首大张大合的歌。我们经常在一起玩普鲁斯特问卷的心理测验,里面让我们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沙漠测验。在我提议以这个为主题后,世威也开始收集我们以前的答案,并在两天之后告诉我这首歌就叫“沙雾”。

《浓》的第一个版本编曲是纯钢琴的一个配器,那个版本灵动轻盈我非常喜欢,但仅仅如此我感觉有点浪费这么好的题材和旋律。它的副歌非常简单,在前有《接纳》这首纯钢琴的曲目时,我尝试了暗黑怪诞电子风美学和 bedroom pop那种梦幻的感觉,我觉得也很好听!

之后就是现在这个版本了。首先用一个简化到极致的钢琴,之后是蜜蜂蜂鸣般的合成器和灵机一动的double bass。最后的bridge部分起初是没有的,但我认为需要一段情绪突然停止或是无征兆发泄掉的段落,就好比生活当中很多情感都是突然开始和没有征兆地结束,这样呈现戏剧张力十足。 

《千百种理由》对于世威来说除了是拨开伤口往里看的回忆以外,也是私心对葛大为诗集创作的致敬。这一点可以详细和我们聊一聊吗?

陈世威:这首歌最开始生发的句子是“你用千百种理由来回绝我,却连最残忍的话你都不说。”它让我完全想到葛大的一本诗集题目叫《温柔的杀手》。虽然在诗集里面,这个篇章指的是将自己撕碎了再重组的过程,但对我来说,这个“温柔的杀手”是有特定对象的。内容上并没有沿袭葛大的内容主题,单纯就是因为想到这个短语的代表性:在温柔的同时却也是个杀手。葛大对我来讲是一个很重要的榜样,无论是他的歌词诗集,再到他日常社交平台上面的贴文,都让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文字工作者。 

你会喜欢他创作的哪些歌曲?

陈世威:我最喜欢的应该还是杨乃文的《离心力》。这首词字很少,所以每一个字都要填得非常精准。在这边工作不那么忙时,我有时也会听葛大的《同行相记》播客,在听这个节目的时候,也会庆幸自己身处这个行业做事,同时感觉他就像一个朋友一样。 

戴煜这首歌的编曲收到了萨蒂的影响对吗?

戴煜:萨蒂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制作的每一张专辑基本上都会以不一样的方式致敬他,而这么直接和赤裸目前是第一次。当时世威有暗示我他想要一首接近于清唱的音乐,所以我保留了这首歌第一个版本中副歌的鼓组和合成器,接着打开钢琴就着最开始写的谱子演奏。

这首歌曲的和声其实有点接近萨蒂的《裸体歌舞 (Gymnopédie)》,尽管两者有拍子的区别,但因为这首歌比较慢,呼吸感比较强,所以有时候它们听上去也很像。我尽量尝试在每一个段落的钢琴演奏内容都不一样,让它以伴奏的形式行进而不去干扰人声的旋律,以此呈现出很克制的动态效果。钢琴做完之后,我就拿回第一版编曲,在前面和声慢慢平铺,直到最后副歌部分,将最开始的编曲的鼓组和合成器加入呈现一种撕开伤口爆发的感觉。

《千百种理由》单曲封面拍摄于科尔马的餐厅 

在给这张专辑填词的时候,会有意按照诗歌的结构或韵律来调整吗?因为《水仙在唱》算是有按照这个调性来润色。

戴煜:在我们讨论专辑的基调的时候我就提出一个词:诗意。在《桑娇维塞》《水仙在唱》《接纳》以及《散场之后》的歌词都很诗意化的情况下,其他歌词也诗意化调整或许会更好,就连专辑当中三首interlude的命名(“絮语”、“光影”和“水纹”)也像是会在诗中出现的词语了。而且世威也和我分享过《水仙在唱》这个歌词本身就是于翔北的一首诗。

陈世威:没错,某天晚上去北北家看到了他的日记本,在他的同意下我读到了一首叫“黑夜是思绪的泳池供我畅游”的诗,脑海立马就浮现这一句的旋律,并标记构思哪几句可以变成副歌、主歌或bridge。我们当晚直接在北北家拿着吉他录了一个demo,但直到今年4月份整理备忘录时,才发现居然隐藏了这么一首结构完成度很高的歌!后来它也成为了我们票选当中的前几名。 

戴煜:我们当时已经确定要用一些竖琴——我喜欢它弹拨出来圆润、有空间感的声音。我很喜欢希腊神话,但当时的副歌听上去又不够中古,所以我在世威的基础上换了一个中古调式重写了一段副歌,听上去有一种旧旧的、希腊色彩的感觉。

 《水仙在唱》单曲封面拍摄于米兰大教堂内

《水仙在唱(湖面水仙版)》这个版本的创作动机是什么?

陈世威:这个动机就是因为这首歌的和声太好听了——来自我们的好朋友花僖悦。它本身的旋律对我来讲已经是很大的挑战,所以我在和声上无法施展拳脚,于是戴煜就发动了花花来录这个和声,听她录完感觉就像“水仙本仙”在唱。

而且由于戴煜本身的编曲里面很大一部分已经是各种自然空间的声音,我们想不如就做一个聚焦自然环境、水仙本身以及希腊神话故事的版本。水仙在森林里面吟唱回荡,湖面本身也是这个故事当中像镜子一样的意象,于是在这首歌里可以听到水波荡漾的感觉。

戴煜:一方面是因为花花的和声录得非常好,让我萌生做这个版本的想法;另一方面是在做完这个编曲之后,我构想这首歌要是有一个“镜面版”就好了,来呼应刚刚世威说的神话典故纳西索斯。纳西索斯因为爱上了湖面中的自己,为了跟镜像贴得更近而死在了湖中,之后湖面长出了水仙花。就此我也下定做一个湖面水仙版本,只是这个版本通过水纹的荡漾把它给模糊化了。 

之前会有去 club 的习惯吗?《当作冥想》在整张专辑里是一首非常特别跳脱的存在。

陈世威:我去 club 很少,因为我不太喜欢很潮的地方,但我希望专辑里有一首很时髦的歌!起初我是想写注意力的流动,后来在翻阅之前的一些诗歌或文字碎片时,发现它跟情欲的流动也很像。在第二段主歌写完后我就暂时搁笔,因为潜意识认为那一段后面会是大段的念白。后来填入的文字其实受到了台湾诗人陈牧宏的诗集《众神与野兽》的启发,由此也成为这个念白里面很重要的意象。

戴煜:稍微仔细读歌词就大概能够明白他写的是每个人日常生活中都有的需求。陈世威很大胆,因为主流市场的艺人不太会谈及这个话题,尽管已经有陈珊妮的《调教》、张惠妹的《相爱后动物感伤》有所触及。当时世威以为我要把最开始原版的编曲继续完善,但我想的是推翻重做。

陈世威:这首原版的编曲就是电子,已经感觉是会在夜店听到的时髦techno了,但戴煜完全改变了BPM和音色,把它整个升级。

戴煜:在思考元素的时候,我觉得一定要有一种东方神秘的感觉,因为这是东方不太能够触碰的话题。于是我大量使用包括笛子、弦乐、铃铛,以及冥想的钟的原声采样,还有各种小打击乐进行东方氛围的营造,并通过保持一个鼓组的律动音色,做到一个极简的 techno。而我参与填词的部分也是因为世威当时写了一段“将被扑食的餐桌”念白激发了我的创作想法,作为情欲和爱欲化身的厄洛斯,以及庆典感觉的酒神,都很适合这种舞曲的氛围。

《当作冥想》首演

陈世威:而且“酒神”也cue到了专辑里的《桑娇维塞》,这首歌本身也是在跳舞。 

在感官刺激和兴奋后回家消化孤独是世威真实生活的写照吗?你是一个比较害怕孤独的人吗?

陈世威:我觉得是的。尤其是作为一个表演者来讲,在每一场演出收获很多掌声和关注,最后回到家里还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真正感到很孤单的。

一方面我会有点害怕这样的孤单,另一方面我也很想知道面对孤单的情况时我会怎么做。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不孤单的情况下可以过得很好,但我也好奇自己一个人面对孤单能不能完全接纳它,或者说我要怎么样让自己习惯这是一件很自然平常的事情。 

在将这些过往回忆和旧 demo 再创作并聚焦的过程里,你是否对于某些事情有新的感受?

陈世威:我觉得不算是新的感受,但是会发现以前写的东西过了几年会像回旋镖一样再击中我。比如在前面提到录《接纳》的情况,会发现有时就是同样的场景,在不同的地方bounce back。《我想过简单轻松地人生》里,洋流、宇宙、山峰和烟火都是我在国内的时候已经经历过的事情,而在我录音和旅游期间,海边放烟火、去山峰海洋这些又再度在我的生命中不断涌现。当然,说不定我现在写的东西又会击中未来某个时刻的我自己。

做这样一张体量大且概念性强的的专辑,会不会担心不会得到应该有的关注?

戴煜:我不太担心这个事情,我能够保证的就是把想要做得东西做好就行了。这张专辑是陈世威用自己的工作收入完成的,尽管资源有限,但这些都是在大家的爱与努力下完成的。我的能力范围就是让更多人听到这张专辑时,能够喜欢他或与他产生共鸣。

陈世威:数位时代去发行一张专辑可能确实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我也不会担心。因为就像专辑的名称说的“当有天你读到我的诗文”——当这张专辑发行到全世界各个平台上且目前还存在,那我的这些作品就是可以被触及的。在听一些发行了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音乐时,我当下依然可以跟它们产生共鸣。我希望这张专辑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作品,它不一定在发行的当下就收获很多的共鸣,但就像我现在听到二十年前的陈冠茜,五十年前的Joni Mitchell等艺术家时,依然能够被他们讲述的故事所打动时,我也希望这部诗文能够有机会跨越不同的时代感动到更多的听众。

 

本文图片由陈世威、戴煜提供

作者: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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