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gile Asians脆弱亚洲人:留学生活人山人海,我们只管向前冲

2025/06/26

“留子”“小留”也许是2020年代中文互联网对出国留学的人最常见也最具调侃性的称呼。动动手指,活在你朋友圈里的英美“留子”将自己奢侈的生活在你方寸之间的屏幕上展开,这些重复的内容会换来你一句“有钱”的评价。多数时候也就止步于此了。 

当然这并不能给留学生群体一概而论。组建于英国的中国留学生乐队“Fragile Asians脆弱亚洲人”就是能够有力打击刻板印象的异类。五月中旬,四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用一张四首歌的EP《Tough!》终于向全世界宣告了脆弱亚洲人的诞生。“我们享受音符碰撞的的纯粹快乐,而被赋予的所有解读,都将成为这场音乐实验最有趣的注解。” 

在一片空白的背景下于抽象的栏杆向上攀爬,EP封面的视觉给人足够的解读空间。也许这是一种对内卷的反抗?向上攀爬的过程中四个人物是否也同时在向周围张望,以便不错过每一秒难忘的风景?“Tough!”是在描述攀爬的过程吗?那么乐队logo从腰部脆弱折断的小人又在说明什么?

在国外留学,在社团里寻找志同道合的音乐爱好者,在舞台上和创作里寻找自我。从学生到创作者的身份变化,这些过程和我们之中的大多数大同小异。然而每一小撮人组成的小集体都有它不可替代的一面。那些在阁楼里DIY创作的日子,他们将自己热爱的emo、数学摇滚和朋克一股脑塞进年轻的歌;那些亲自感受异国他乡摇滚乐氛围的夜晚,热血、珍贵、迎难而上。“乐队是我们学生时代留存下来可以反复收听的痕迹。”既然总有一天忙碌的工作和生活会让学生时代的数据变得不再有意义,那么不如留一些音乐给自己回忆,“相比于一纸毕业证,这支乐队是我这趟旅程更好的证明。”

Fragile Asians脆弱亚洲人

“band society”中诞生脆弱亚洲人

Q:“脆弱亚洲人”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有什么特别的故事或者瞬间促成了这个名字的决定?

吉他 西瓜:某一周大家很多刀火伤,又觉得取一个让别人叫起来好像有点冒犯的名字很好玩,就叫了这个。回来比赛的host在介绍出场的时候非常雄浑有力地喊“FRAGILE!!!!A—SIANS!!!”的时候还挺有效果的,好夸张。

Q:最开始真的是为了参加学校比赛才组乐队的吗?是什么比赛?是怎样的一个契机让你们走到一起?

吉他 西瓜:其实组这个队的时候不知道有这个比赛,当时得知有比赛也在犹犹豫豫地,是小夜果断报名了,然后因为比赛才开始写歌的。

组团的契机就是在社团见面会见到小夜,发现都喜欢玩这种风格,就很激动地答应了。后来本来有些犹豫想要退出,因为感觉自己总是在组乐队,最后一次做学生想玩点运动😂但是拉到了Enzo,一聊都是在珠海读过书,还有些共同认识的人,挺有缘的,就打定主意组队了。

吉他/人声 小夜:组乐队的话,不算是因为比赛。对于我来说契机就是想继续玩音乐,并且尝试着完整地写歌。学校里有一个专门为组乐队而生的乐队社团叫band society(我们都简称Bandsoc)。他们会定期举办一些帮助大家组乐队的活动。我在那个活动上认识了西瓜和Enzo(鼓手)后来通过Bandsoc的discord找到了我们的贝斯手Haowei。

学校里的band society

这个比赛叫Battle of The Bands,是一个原创乐队的比赛。学校里每年都会办,好像办了很久很久了。我们那一年有42支乐队参与了比赛。 

参加这个比赛的确是我们大量写歌的契机。因为比赛的要求是初赛15分钟的原创作品,决赛20分钟的原创作品。我记得我们是2024年1月10日去抽签,拿到了2月8号的比赛轮次(没错是去年过年前一天)。于是一个月军训一般的写歌排练生活开始了。

吉他 西瓜:讲一句,我真的非常惊叹于这个比赛,大家的创作活力真的很旺盛,年年都那么多人报名,算下来每年在这个学校会因为它产出超过200首原创歌。 

鼓手 韦治平:在一开始那个社团组建的迎新里才认识了小夜,她一开始就认识了西瓜,后来又招募了Haowei。作为鼓手经历了西瓜的严厉审核!我成功的加入了乐队:)。

Q:刚开始排练和写歌的时候,有没有特别印象深刻的经历?

小夜:对于我这个电脑白痴来讲应该就是学习使用宿主软件哈哈哈哈。前几次在一起排练写歌之后我和Enzo一起坐公交车回家,Enzo总会看着我说:“赶紧学会库乐队。”从此我学会了库乐队,但是到现在依然还是硬件大王。

西瓜:小夜是“band mum”;

Enzo很努力;

Haowei是capybara任人摆布也没脾气。

印象最深刻是录音的时候吧,《牛头不对马嘴》我们专门想体验一下英国的录音,去了考文垂大学的录音棚,结果极其不专业!!!到最后基本是我们自己run了录音过程,但还是逃不过录音师Michael的魔掌,出来的轨有一半clipping, 音箱零件震动,录干音di接在效果器后面,很离谱非常失望。

韦治平:小夜效果器好多,好潮!西瓜的综合玩的好强大,Haowei说话有京味。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原创创作,所以整个写歌历程都很印象深刻,包括那种弄出来一个很满意的桥段的爽感,亦都是第一次体验。

 

狭小阁楼里 jam 出一张 EP 

Q:首张EP《Tough!》的几首歌,都是在什么样的心情或状态下写出来的?哪一首对你们来说最特别? 

小夜:这首算是我第一次写一首词曲比较清晰的歌。写歌的心境很难说是什么心情或者感觉。但是我觉得应该和我每天一个人在20平米不到的小公寓待着、和我经常去买菜的市中心,以及和考文垂1月、2月半冷不冷(我是东北人,我一直觉得英国压根没冷下来)、半死不活(天黑得有点早,我太怂了不敢上街)有关系。 

西瓜:这首其实是我目前最满意的indie吉他编曲,很喜欢当时一起创作的方式,小夜有了词和曲,我们就jam了几遍就搭出了框架,本来想再多完善一下但后来觉得这样挺耐听的,就都保留了jam出来的样子。

韦治平:就是纯jam出来的我觉得哈哈哈,加上一下对别人的参考。

小夜:是在我们赢了初赛,十五分钟原创曲的要求变成二十分钟之后我开始写的动机。写完了我记得我还和我弟弟去了一趟曼彻斯特(过年期间他来看看我),心境就是,向前冲吧。

西瓜:小夜给的riff听着就手痒想搞,太带感了。中间一段delay是为了impress台下的某pedal nerd,后来成功了,最有成就感、最特别的一首,嘻嘻。

韦治平:对于我来说比较复杂,我们都花了多一点时间,但是融合了好些个不同的想法,所以我特别喜欢。

小夜:是我们最早写的第一首歌(甚至不算是为了这个比赛),是大家在排练室那个冬冷夏热的小阁楼里jam出来的框架,西瓜根据这个框架进行了更细致的编曲。这是我第一次和人一起没有固定要求地弹琴,是新的人生体验(虽然现在依然jam不了一点哈哈)。

最特别果然是《牛头不对马嘴》,因为是我们在一起完成的第一首,现在听起来完成度可能也是最高,也是我们每次演出的最后一首。

西瓜:说实话这首歌像写作业一样,就是为了完成一首歌而弄的,过程中没有空隙去投入任何情感但演的时候总是非常的emotional,会想到很多事情,每次演完都需要平复一下。听众们好像也最喜欢这首,我喜欢所有人对这首无情感创作出来的歌有自己的投射。

韦治平:这首歌做了很久,但也是最早就开始写了,每个人都贡献了自己的想法,然后也是尽所有努力大杂烩哈哈。但是西瓜在敲定确认上下了很大功夫。总体上对我来说是有压力的状态下写出来的吧,当时比赛期间时间比较紧迫而我个人技术也有限(还得练啊),还是很恐惧翻车的(也确实小翻了)。

西瓜:歌名是因为学校排练室底下的酒吧叫Dirty Duck,用了个谐音以为会好笑,但是好像还好。是一首库存demo,当时记录了之前乐队鼓手打出的一个律动,后来急需歌曲就把它完成了,Enzo练鼓好努力好感人。当时第一个学期在玩野外皮划艇,总是会翻到水里感觉要溺水了很窒息,脑海里就会有类似这种氛围的声音像漩涡一样。

韦治平:对我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更多是绞尽脑汁去想要怎么敲。更多是一板一眼去造(是吧)。

Q:你们在海外生活的经历,会影响你们的音乐吗?比如语言、文化差异、孤独感……会不会自然流进你们的旋律或结构里?

小夜:我觉得会,主要是因为独处的时间变多了,自己做事情的专注力会提升。同时独处会提供一些思考的空间。文化差异这一方面我倒是没有考虑太多,因为觉得不管在哪里做音乐,保持自己的创作都是很重要的。 

我在想留学一年多其实很迷茫,每天都在思考毕业后的人生何去何从,同时每天去看文献、写论文的感觉也很新奇,不知道这些对做音乐有没有影响。

西瓜:其实也还好?在这个队里没有很明显的影响可能只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韦治平:我感觉海外的经历对我来说倒没有特别的影响,我对此暂时没有很大感受。我自己的话,音乐影响可能在这个EP中还是来自亚洲这边的影响多一点,包括数摇和器乐摇滚,我个人留学后接触的新东西在这张EP应该没有特别体现出来,因为没来得及练,水平有限哈哈哈。

我音乐上和乐器技术上就是受草东没有派对,deca joins,还有一些台团影响比较大吧,因为我本人没有接受过很科班专业的训练,从头到尾就是只通过打自己喜欢乐队的歌来学习。还有toe,Fayzz在创作中也是时常参考的对象。

 

Q:你们的音乐影响来自哪里多一些?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方音乐人?

小夜:我最喜欢的相似流派的音乐人是This Town Needs Guns(拜托快巡演吧),最近比较关注gingerbee、Dead Butterflies和Dilettantte.

亚洲这边喜欢的也太多了,最近在关注的音乐人有Jizue(发了新专辑我听完就疯了)、Xingfoo&Roy、我一直很喜欢希希的音乐(Postmodernhippie)。最近还通过朋友关注到一个南美乌拉圭的音乐人Tenchio,很惊艳。 

西瓜:还是亚洲的多吧,这张EP参考了一些Fayzz,toe,和大象体操;《Dirty Dark》受The KVB影响比较大。哦对了,《牛头不对马嘴》那一段pedal jamming是因为当时在cover bands比赛里cover了《Because I hear you》, 但临上台才发现不能用效果器......下来之后很不甘心,觉得一定得pedal jam一下,所以就塞在了创作里,而且又很能凑时长,符合比赛要求👍。

韦治平:我现在听的太杂了,今年最喜欢的应该是一个叫João Bosco的巴西葡语拉丁爵士歌手,强烈强烈推荐,听的我只想猛练拉丁。还有些爵士和当代融合什么的,比如一个叫做Athletic progression的组合我觉得特别厉害,但最近一直想学Drum and bass还有jungle哈哈哈哈哈,像Richard Spaven,Jojo mayer和Louis Cole之类的。(同时强推Meshuggah) 

Q:EP里有一首日语歌,为什么会用日语来写?是创作上自然而然的选择吗,还是和你们平时听的音乐有关?

小夜:虽然也给西瓜的曲《Dirty Dark》填了英文词,但我写出《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的词的时候就觉得这首歌完全不“英语”。所以当时就拜托了我会日语的朋友帮我写了一个日语歌词。

对我演唱上来说的话,不管是中文还是日语我都会觉得更加适合我的声音一些。在异国他乡使用了亚洲的语言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维持我自己的方式(在演出的时候,在《You Can You Up》开始前我们也有一个使用中文的intro)。

当然,和我们自己听的音乐肯定也是有关系的,旋律的形成、编曲,多多少少会受一些亚洲音乐的影响。

手写tech rider

Q:你们有在国外演出过吗?第一次站上舞台的时候感觉怎么样?现场跟想象中一样吗?

小夜:通过Bandsoc,我们有一些演出机会,不管是在校内的场地、户外、还是校外的场地。

我之前也有玩过乐队,演过一些,但是这次的感觉还是不一样。我狠狠体会了一把演自己的音乐的感觉(好没出息哈哈哈哈)。就是演奏上更加投入、更加付出情感,同时也更加享受了。而且获得了听者的反馈,对我来说这些都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在国外的小场地演出,也让我学习如何平衡自己的乐器音色。在场地里见了一些完全不熟悉的箱头,有的时候音色调得想死哈哈哈,不过这样也有一种集邮的感觉。

西瓜:感觉他们现场比较热烈,国内相比之下要是台下都是陌生人的话会闷一点。 

韦治平:有,之前在伦敦大小舞台演过一两次。在华威大学这边的话不一样的就是第一次演原创吧,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然后最深刻的感受应该还是观众的反响,这个触动还是挺多的。

“乐队是我留学生涯最好的证明”

Q:比赛之后你们还打算继续这个乐队吗?有什么计划?比如继续写歌、录音、或者跨国远程合作?

小夜:我一直在dream什么时候等Enzo和Haowei放假可以在国内小小演出一下,哪怕是一次也好。

西瓜:这个乐队应该是我组过的创作上最smooth的队之一,但是大家都分散各地很难组织,挺可惜的。希望能探索一些不一样的创作方式吧。

韦治平:我肯定想/可以继续写/都可以/可以想想办法!

Q:你们希望听这张EP的人会从中感受到什么?是一种心情?一段经验?还是属于你们这个阶段的一种表达?回头看,这个乐队对你们每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韦治平:我希望听到这张EP的人觉得听这个歌很爽。对我来说这个乐队我就是玩的很开心很爽,很多第一次,我很感谢西瓜,小夜和Haowei让这段经历这么快乐,磨练折磨的同时也让我技术进步了不少哈哈哈哈。

小夜:我觉得我们都从来不期待或者希望听众从我们的音乐中感受到怎样特定的东西。听众们有足够的主体性可以感知、体会和想象他们面前的任何作品,并做出自己的理解。但我们会很感激这些阐释,那些或许都是在某些时刻最真诚的他们自己,也可能是我们与他们的交织。

脆弱亚洲人对我来说是一段非常珍贵、偶然、迎难而上的经历。我一直在踌躇、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好音乐,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有没有答案。但脆弱亚洲人给了我这样的机会实践,无论如何都很感动。

西瓜:希望他们可以有自己的想象和理解,毕竟我也说不出每首歌是什么意义,因为确实挺抽象的。

对于我来说就是对一个阶段的记录吧,我很执着于在做学生的时候留下一些痕迹可以复听,在录制完成时,就觉得目的达成了,很满意了。因为开始工作的第一天起,哪场考试多少分,essay有没有distinction都会变得毫无意义;开始看KPI,OKR的时候没人会在乎你GPA多少。不如留一些音乐给自己回忆,相比于一纸毕业证,这是我这趟旅程的更好的证明。

 

 

本文图片由Fragile Asians脆弱亚洲人提供

作者:徐波 、roub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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