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否GriffO:神游大王的第一个十年
2024/12/11
撰文:卷毛毛
恍神,to be off in another world,意识游移,精神出走。
造句:一恍神的功夫,鬼否GriffO首张EP发行十周年了。
2014年12月29日,鬼否完成了固定阵容、明确队名、设计logo、录制新歌等一系列筹备工作,正式发行乐队第一张EP《神游大王》,让更多人得以窥见他们脑海中复杂古怪的幻象。成员们总忍不住在排练时恍神,彼此配合一阵儿,脑子里的弦“啪”地断了,纵身跃入即兴时空。这段“各弹各的、莫名其妙的时间”有利有弊,虽然效率颇低,但令人满意的段落往往是恍神时诞生的。
2014年的鬼否
于是,主唱丸易玄拿自己当时的微信签名“神游大王”作为EP名,时至今日,大家仍觉得再合适不过。他们现在还是会集体恍神,不过比以前更有意识地叫停,算是大王们与本能对抗过程中取得的一点胜利。
这次“神游大王的87672小时”京沪双城十周年纪念巡演,鬼否决定将《神游大王》重版并正式发行。延续曾经的概念,继续构筑晕头转向的音乐迷宫。当时间被具体量化成小时,五位数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人一瞬间神情恍惚:
原来10年有这么久?原来10年好像也没有以为的那么久?
没有哪个乐队敢在成立之初就笃定自己能玩十年,鬼否也不例外。那时他们对未来的规划为零、野心为零,去排练像参加兴趣小组,再大胆的设想也绝对不包括“十年后还在一起玩音乐”,只想做得比之前好、玩得更像样。成军十年的乐队让人羡慕,可太过遥远,与自己无关。
鬼否乐队。左起:张一杨、龚啸、邓择撰、丸易玄
生活总是这样,想都不敢想的事不知不觉成了真。彼时杭州的独立新声以学生乐队为主,汇聚在厂牌迷路手册之下,来自中国美术学院的鬼否正是其中之一。并列出现的那些名字如今虽难搜索,大多仍与音乐息息相关,偷喜办主唱祁紫檀以歌手身份继续活动;红色完蛋(虞菁)定居柏林,化名IVU制作电子音乐;Mabonona(郭耀先)成为跨领域艺术家和音乐人;曾经remix过校歌,如今活跃于大小电子音乐场景的GUAN,这一次也将成为鬼否北上专场的嘉宾……鬼否,似乎可以说是其中最按部就班的一个,克服成员异地的困难,依靠对乐队的纯粹热爱,走完了第一个十年。
他们从不是憋着留名中国摇滚史的乐队,2019年写出第一张全长专辑《通用计算》,丸易玄才逐渐产生出一些可以称为“野心”的目标:想和某某乐队同台共演、想出国演出、想参加涩谷音乐节SYNCHRONICITY……现在这些都已经实现,与LITE、té 同台,与JABBERLOOP、toconoma、tricot在日本举办双专场,还成为首支登上SYNCHRONICITY的中国乐队。他们被动或主动做出了许多改变,台风由早年的不说话闷头演,逐渐开始关注观众的状态,关注传达的内容是否被接收,有了乐迷群和专属梗(“丸”笑),现场变得越来越轻松有趣。
鬼否在日本演出
鬼否悄悄丢出一个又一个惊喜,以自己的方式维持着乐队这一系统的稳态,不断修复、更新、升级,保证你下次见到他们时,能由衷地感慨一句:“真好。”
如果可以像这样生长,十年似乎也不算漫长。
SV:如今回过头去听《神游大王》,对哪首最不满意?有机会的话会如何改编?
丸易玄(人声/合成器):都挺迷惑的哈哈,现在听四首都很幼稚,但也很宝贵。我可能更希望以当时那个样子让歌留在这里,比起改编更想写新歌。
张一杨(吉他手):好像内部来说,《10st》是最不满意的一首,现在听起来土土的,当时记得是奔着气氛还不错去的。的确,到今天为止我都想改副歌的编曲。
2016年在武汉VOX 11周年演出现场
龚啸(鼓手):《10st》是一首很有鬼否磨合期质感的代表作,大家好像多多少少对它都有点不满意,但这首歌也很有趣。
邓择撰(贝斯手):其实也有蛮多乐迷和朋友反馈说第一张的感觉很好,有它的灵性所在,并没有改编的冲动和想法,就当个纪念碑放在那里吧。
SV:这次再版EP和巡演海报的主视觉设计动机是什么?
丸易玄:主视觉沿用了十年前的设计,那时候也有和我发型一样的小人,只是没放出来。想描述一种云里雾里、放空、胡思乱想的状态,同时不想太感性。我也为新周边画了些小人,做了一些新的设计,可以期待一下。
《神游大王》再版EP封面
张一杨:最早那张EP设计我参与得多一点,毕竟不是本专业,凭感觉做的,回头看看虽然有点迷惑,也已经这样存在了。今年这个纪念EP,既然是纪念,还是要有点过去的影子,我就说沿用之前的风格,换个视角就行了。
SV:经常看到大家在采访中复盘演出的不足,是性格使然吗?一般谁反省得最多最勤?
丸易玄:我吧,我会替所有人反省,还要生气,心情容易受小错误的影响变得不好(现在好多了),张一杨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反省大王,他有点谦虚病,总是妄自菲薄,很烦。
张一杨:我是能看到问题,不太好解决的话就不提了,不至于跟别人生气。当然有些演出是重要节点,不应该失误,但演完都过去了,生气或许没啥用吧。
龚啸:大家都是对自己很有要求,也很有责任心的人,丸易玄和一杨情绪和压力上承受得比较多。
邓择撰:心态上是松的,对于演出的不足也会有数,两者间如何平衡,还在找更完美的感觉。
SV:日本巡演可以算作“一次成长”,还有哪个时间节点让你们明确感受到乐队的成长?
丸易玄:《乐队的夏天》吧。无论是心态还是舞台都有了明显成长,比如把一首歌排到吐,追求更精准更确切的演奏。这个对我们帮助很大。
张一杨:我是日本回来以后,东京的演出给了我很大动力,有些方面会更push自己。硬要说乐队状态的话,我倒觉得是每一次巡演给我们带来的提升。
龚啸:《乐队的夏天》后的半年乐队活动密度增大很多,走到更多人面前,催生我们对自己更高的要求。
邓择撰:成立初期参加Summer Sonic海选决赛(2014年)对我们踏入下一个节点的帮助也蛮大的,那时一是过于紧张,二是相当的懵,也算是一次重要事件。
SV:与三浦熏、toconoma、JABBERLOOP等音乐人的合作中,哪一次对音乐生涯影响最大?
丸易玄:还是三浦吧,一开始是缺混音师,希望LITE的Nobu君给我推荐,没想到那么合拍,一直合作到现在,三浦算是看着我们成长起来的。现在我有新歌的想法也会跟他讲,他会好好消化我的概念,带着自己的理解进行混音和制作,已经算是我们的隐形成员了。
鬼否和三浦熏(左四)
和toconoma的几次演出对我而言也很重要,至今为止真的feat了非常多的乐队,正式发歌写词、为我的加入重新编曲的经历十分宝贵,共演时像在玩另一支乐队,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鬼否和toconoma
鬼否和tricot
张一杨:应该是三浦,说是制作人,更像老师吧。也是机缘巧合,是由LITE介绍建立起的关系。有时候跟老外打交道反而比较简单,不知是样本量不够还是确实是事实。除了音乐上的关系以外,双方之间的信任也很难得。
龚啸:三浦,他是一个很有才华、很有趣又很真诚的人,在律动上给了我很多很棒的想法,非常非常感谢他。
邓择撰:第一次和三浦合作后变化就开始了,他给的“像笨蛋一样演奏”这个建议还在琢磨中。
SV:围绕AI、科幻相关题材进行创作,会不会逐渐成为一种束缚?
丸易玄:《通用计算》时期这个话题还算新鲜,现在已经不新鲜了,我觉得我不会一直被束缚在这一类题材里,最重要的是尊重自己当下的脑洞和情感,谁知道下一张专辑的概念会是什么呢?
张一杨:不限主题,我们不太想做以主题为tag的乐队。
SV:在海外社交平台和演出中,收到过什么印象深刻的评价或互动?
丸易玄:好多好多。比如《RE:人是》的MV下面有各种语言的评论,要用翻译器才能看懂。还发现了关注我们十年的日本乐迷。最近的话,是China Fes演出结束后,有个老太太用翻译软件找到我想买专辑,上面写了很长一段话,大概意思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音乐觉得很新奇,希望能在Summer Sonic看到你们”。
张一杨:没敢看捏,说实话乐迷对我们很好了。
丸易玄:之后会继续运营海外账号,请关注我们的Instagram、X和YouTube:griffo_band。
SV:有没有某个瞬间曾想过,如果在别的国家发展,鬼否可能会拥有更多的机会?
丸易玄:有哈哈哈哈哈。以日本为例,那边机会更多也更卷。我会有相关的人生计划,先保密。
张一杨:按逻辑是有可能的,但我们这个文化产品好像不太好输出吧。
龚啸:环境氛围确实让人比较向往,顺其自然就好。
邓择撰:有想过,去了一趟日本后,实际反馈和感受是——市场的成熟度会影响独立乐队成功的可能性,说白了就是卷有卷的实际意义,不会觉得特别飘渺。
鬼否和JABBERLOOP同台演出
SV: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你们感到成功或满足?
丸易玄:感觉现在满足感也越来越难获得了,目前来自于拓宽新地图并被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所喜欢。
张一杨:对我来说,很多时候是排练即兴出有意思的段落,回家路上通过语音备忘录播放刚才录下来的粗糙却惊喜的片段。
龚啸:因新鲜度和专业度而满足。
邓择撰:作品被更多人接纳并喜爱,通过乐队发展出更多奇妙的经历。
SV:接下来乐队有什么规划?各自的生活即将迎来什么变化?
丸易玄:我要开始留学生活,对后面几年乐队的规划和人生的规划已经做完了,可能明年开始演出活动会减少很多,后面几年能顺利度过的话将是又一次美好的突破,所以希望大家继续陪伴我们,等我们。
张一杨:我希望有下一个10年。
龚啸:珍视平静的时间沉浸一下创作。
邓择撰:变化看明年有没机会能到杭州发展了,太远的异地说实话成本太高。
本文图片来自鬼否乐队
作者:卷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