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能活在金承志的世界里,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了

2019/11/18

撰文:琉球

因为工作原因,每次看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的现场都是在夏天的上海简单生活节。2016年,金承志作为书房嘉宾和主持人朱丹整整讲了半小时的相声;2017年彩虹 feat MC HotDog热狗,发誓要减肥的金承志奋力一蹦,着实令人感动;2018年彩虹压轴嘉宾是Yoyo岑宁儿,温柔至极。

这一次听彩虹是在11月萧瑟的北京,大风卷着最后一点银杏叶盘旋在脚跟。但他们是一支始终带着夏日气息的合唱团,即便是接近零度的北方,只要关上门,在他们的世界里,就一定是夏天。

从字幕开始,极尽发挥着彩虹的搞笑本能:感谢西二旗程序员翘班来看演出却还没有到现场,提示大家不要吃糖炒栗子以及喊国安牛x,介绍金承志时说他刚吃完铜锅涮肉…… 许多北京观众才能懂的地域梗,让大家会心一笑的同时,瞬间拉近了距离。

这场没有耳熟能详的网红歌曲,这是让我私心觉得非常值回票价的地方。那些歌曲固然有趣,但在现场难得的机会,更期待听他们唱一些不那么爆款的歌曲。

第一首混声无伴奏的《九月摇篮曲》,是金承志写给朋友刚出生的小女儿的一首歌。团员们施施然走上舞台,看似随意无规律地或站或坐,让每个声部互相融合。就像真的在月光的原野下,所有生灵都在为刚刚诞生的美好生命祝福。

金承志在众人的尖叫和掌声中走了出来,第三次北京专场,他给自己减了减负,放团员们自己出来唱第一首歌。

《夏天的梦是什么颜色的呢》有着日本青春校园漫画般细腻的色调和笔触,大段的静物描写,只有稍稍几句夏天的故事,就像风不小心吹起了日记本的一页,偷偷看一眼,便已然心悸。那些过往发生的当下或许是酸的,只是在往后越来越艰难的成人世界里,慢慢回甘。夏天的风到底是什么颜色的?那时的颜色和现在的还一样吗?或许也没那么重要了。

两道清新可口的前菜后,上了第一道硬菜——《玉门关》。许多人说金承志擅长“小世界的小人物”,然而《玉门关》这样磅礴苍凉的题材,他依旧诠释得相当漂亮,更何况这是他大三时候就写出来的作品。

在狂风的嘶鸣下,一个男生兀然高亢地吟唱出西域的调子,大漠的孤烟不再笔直,而是满结着苍凉与愁绪袅袅向上。

有别于涉及古代边疆题材的音乐作品,追求宏伟大气而堆砌众多中国古典乐器,彩虹只用四十几把嗓子,甚至毫无钢琴伴奏,就带我们回到了“葫芦河畔扬尘 / 十万铁骑叩关”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后半部分王之涣的《凉州词》一出,我猜现场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小学五年级就会背诵的诗歌,你可能早就忘方块字背后的意义,却猝不及防,被唤起一千多年前的回忆。

女声悠悠得念着“玉门关”这三个字,像是战士的幽魂,亲人的思念,将领的执念,越来越慢而微弱,最终飘散在黄沙中不见踪影。

人声消失,风声减弱,灯光熄灭,台上的团员、指挥与伴奏俱是一动不动,五六秒的凝固后,金承志转过身来,观众才随着他的动作回神,爆发出长久而剧烈的掌声。写这段时我正戴着耳机重温,然而数字音乐终究是一串1001,由人肉的嗓子发出的声音,直接传到人肉的耳朵里,再连着心脏瓣膜的震动,是无论如何都模拟不出来的。

金承志用他一贯擅长的金氏笑话,将大家很快拉出情绪。《我有一个装满星星的口袋》本是写给自闭症儿童的歌曲,然而身患多种都市症的我们,又何尝不是逐渐封闭自己。

在巡演节目册上写着这样一句话:“星星跳出口袋,跳到纸上,我们都是宝藏男孩和宝藏女孩。”

灯光亮起,身边的同事赶紧抹了一把眼睛,和朋友交流起哪首歌听哭了。我翻了翻曲目表,心想大杀器还在后面呢。

《想要去旅行》大概是全场最欢乐的一首歌了,纵然听过很多遍,观众们在听到“想要跟办公室的同事们臭显摆/告诉讨厌的朋友我过得超开心”时,还是笑到合不拢嘴。

唱到一半,团员们忽然从曲谱后掏出纸飞机朝观众们丢去,灯光跟着左右摇曳,台下的观众们追着纸飞机跑,闹哄哄一片。

中场休息后,等来了彩虹的新作套曲《稼轩长短句》,选取辛弃疾人生各阶段的四首诗歌,用中古汉语谱成曲。“始终有少年气的老年愤青”,是金承志对他的评价。

通过金承志的介绍才知道,用中古汉语谱曲,原是托了严实 —— 这位团内精通二十多门语言的博士的福。每个成员的背后,都有另一个多彩的世界和人生,这正是彩虹最有趣的地方。

中古汉语听起来,有时像粤语的发言,有时像吴语的用词,有时又像中原的语调。由于多了现在汉语没有的声调与声母、韵母、辅音等,金承志写出的曲调也带有一种戏曲的韵律。南宋年间衣冠南渡,辛弃疾生于山东,隐于赣北,又吴地任官,想来他的口音也和他的人一样,多磨而又多面。

对于古诗词本就是咏唱的文体,个人吟唱强于念诵,合唱的气势与戏剧效果又强于单人。特别是最后那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演出手册上的备注写着:“像女鬼一样”,虽然字面好笑,但其实表现出来,非常精准。

接下来是两首全场最好哭的歌:《来自外公的一封信》《阿妹》。前奏一起,就像胸口堵着团棉花,台下观众泪流满面的不少,就连台上一位的团员小姐姐,都忍不住擦了下眼睛。“就还有件事跟你叮嘱/你可一定要答应我/你要照顾她/我的女儿/我最疼爱的不舍的小女儿/知道了吗。” 这句真可谓在朴实平淡不过的神来一笔。

 

人在用家乡话写作的时候,总是带着最真挚柔软的感情。金承志的大部分歌曲中,都藏着属于南方的小细节,而用温州话演唱的《阿妹》,更是一把浸透了温润。未必人人都有阿妹,未必人人都喜欢温州话,但那种关于家乡的惆怅,那种“红尘几多人/分离又谁人肯”的追忆,大概是只属于东方人的共情。

新歌的世界首演是最激动人心的部分。“家庭系列”终于写到了父亲,《老爸的破车》以车子的第三人称视角讲述了平淡而甜蜜的一家,处处是田园派的温情。

《乘风破浪》是《罗刹国纪》第一篇,伴着中国大鼓,《白马村游记》主人公顾远山的冒险之旅再次展开。这次不是一个桃花源式的村子,而是一个充满神鬼怪力的孤岛。这边就不多剧透,记得订阅顾远山大大的“连载专栏”~

雷打不动的保留团歌《彩虹》和安可曲《南屏晚钟》穿插着台下此起彼伏的“我爱你”,把严肃的北京音乐厅变成热闹如 Livehouse 。

演出的互动间隙,金承志询问大家都来自哪些城市,粉丝随即大喊:“你心里来的!” 看来彩虹的粉丝接梗水平也修炼得炉火纯青。

金承志的神奇之处在于时刻保持高度的“精分状态”与探索精神,兼具了东方士大夫文人气质、花放水流的物哀之美,也有对现代人敏锐精准的把握。彩虹有很多面向,搞笑幽默极具网感和商业嗅觉的,风雅端庄带着田园牧歌韵味的,大气苍茫浑厚史诗气质的…… 但无论哪一面,如果能住在金承志笔下的世界,一定是最幸福的孩子,那是一种被上天温柔至极眷顾的宠爱。

本文摄影:陈镜

作者:琉球,校对:外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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