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办一个最有人情味的音乐节
2019/03/05
撰文:李宥融
台湾地区的“烂泥发芽”音乐节,希望自己能成为最有人情味的音乐节。2018年举办第一届时,伤心欲绝、无妄合作社、废埕乐团等乐团参演,“仓库摇滚派对”的形式在乐迷圈中引起不小反响。2019年,“烂泥发芽”开始筹备第二届。
90后发起人李宥融,高中毕业后在“短命”的 Livehouse 学技术,在大学里创办第一个音乐节,把仓库当成家,带着高中生后辈斗智斗勇…… 原本两手空空的年轻人,在城市里让越来越多的“烂泥”发芽。
“我音乐,我存在”是街声大事给乐迷开辟的自留地,大家可以在这里分享自己和音乐的故事。投稿方式及往期回顾见文末。
“烂泥发芽”的故事,要从七年前的武士武士 Livehouse 开始说起。
高中毕业后,因为家人的一句话:“靠音乐你会饿死的,把家里的吉他音箱都通通拿去丢掉!” 我开始想要证明,靠音乐是可以活下去的。
一个每天要喝一杯全糖珍珠奶茶的好朋友问我:“要不要去 Livehouse 学技术?” 我二话不说直接答应。虽然两个月没有收入,但那间武士武士 Livehouse 变成我的起点。
容纳不到200人的小小空间里,有十几位工作人员。大家时常在活动结束后自己去买生啤酒,一起聊天听歌到深夜。那时听了好多台湾地区的乐团和日本朋克乐团,还认识了很多很棒的音乐人,让我发现原来音乐是这么美好。
虽然武士武士只存活了短短两个月,但我抓到了一种自由、无拘无束的感觉,跟我以往被框住的人生好像不太一样。武士武士关门大吉后,我心中一直有疑问:为什么一个展演空间没办法让这么多有理想的人活下来呢?为什么要靠音乐生活这么不容易?
“烂泥发芽“音乐节发起人李宥融
我看见一种单纯与感动,自己似乎也陷进去了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与 FJURMC 辅大摇研社(辅仁大学摇滚研究社)的伙伴共同创办了辅大第一个音乐节 —— “蓝天 · 草地音乐节 Indie x Impact x Individual”。那时候零资金、零经验、零人脉,不到半年之后,舞台树立在辅大校庆大门口,我感受到演出者与观众的连结,我看见了一种单纯与感动,自己似乎也陷进去了:我们确实做到了。
第一届辅大蓝天草地音乐节的第一个舞台
蓝天草地丘与乐乐团
2013年一同举办蓝天草地的伙伴。感谢当时相挺的乐团:Space Cake|史贝丝考克、枪击泼辣 Guntzepaula、 Trash、 丘与乐、 既视感、 厌世少年 Angry Youth、 ChainSMash、 The Real Man ㊣真男人㊣乐团、 混血儿 - Hybrid、 柳叶鱼 The Capelin
大二时我担任丹凤高中热音社第五届的指导老师,开始接吉他家教,同时在灯光音响公司打工。跟我妈借了大概10万块新台币,凑一凑之前打工的费用,在一个像废墟一般的地下室,重新整理水电、装潢、隔音,买了一些简单的设备,让热音社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虽然时常被抗议、时常爸妈们打电话过来、时常东西被弄坏,但我还是坚持每个月安排一场车库 Show,不管眼前有没有观众,都要演。
20年的老地下室,整理之前的样子
整理过后的第一次小成果发表会
2015年学期结束,终于轮到热音社的最终成发。场地在学校操场,架好所有设备,观众开始入场,爸妈们也带着一家人来看看这群孩子到底在搞什么。结果,环保部门意外出现,学校的总务长也跟在一旁。环保部门说我们发出“噪音”被举报,架起了分贝仪,警告我们如果继续,将开始累计罚款,据说可以罚好几万。学生问:“这场活动我们跟学校申请了,学校也说没问题。”总务长赶紧否认说:“学生没有申请,如果要罚赶快罚。”我当下的愤怒绝对可以把他打趴,让他从此倒地不起,但打趴他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我们决定临时更换场地,到学校一个隐密的地方。大家开始蚂蚁雄兵般地搬运所有灯光音响、TRUSS 音响架、发电机。我们推迟一小时,但还是顺利开演了。那时我在控台接线,非常低落难过,按耐不住的眼泪偷偷流下,旁边的伙伴拍了拍我的肩。
第五届热音大成“原”场地
一个小时后的场地
那个暑假,这群小孩从热音社卸任,我们临时起意,花了一周办了一场音乐节 —— 小土坡音乐会 TuPo Music Concert 。地点在练团室外面的公园,前方刚好有一个土坡,所以干脆叫小土坡音乐节。公园旁边竖立许多高楼大厦,警察走过,差点终止演出,但最后还是撑住了。小土坡让我知道要让更多人认同、彼此互相理解,是一条艰辛无比的道路。
因为小土坡串起了更多乐团的连结,因为小土坡让我认识工作上重要的伙伴,因为小土坡让我决定我要继续买硬件设备。硬件买着买着,不小心开启了我的设备人生…… 灯光音响公司“环音现场”正式营运。
小土坡音乐会。感谢当时的三个乐团:长生不老 Aerial Recall、残桥仔 Landman、废埕乐团
在一个工业区里,每个仓库都是一个曲风、自成一个氛围
“愁城闹事”的伙伴们
2017年,知道“愁城闹事 Trapped Citizen Riot”的时候,就想怎么会有一群人在仓库办活动?(愁城邀请来自大陆、香港、台湾、冲绳、东京的乐团在仓库举办音乐节)环音现场来试试合作,因此成为了协办。愁城 Trapped Citizen 围绕在这三个核心理念:都市空间的“闹事”、自己干的“DIY”,所有同好、跨国伙伴一起干些什么的“DIT”(共力,Do it together)。虽然最后把自己搞到累死,还自掏腰包,但那样一个场景大家有目共睹,场景中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从永无止尽的硬件设备中拉了出来。
“愁城闹事”结束后,心中自然也产生了一个想像:在一个工业区里,每一个仓库都是一个曲风、自成一个氛围,大概会有十几个铁皮仓库,座落在一个假日如死城的工业区里。乐团、观众、主办人都是非常接近的,彼此没有距离、没有护城河、没有许多的限制。
于是我筹组了团队,办了2018年第一届“烂泥发芽”音乐节。虽然只有一个仓库,但我们一起用欢笑与泪水度过每一周,我们花很多的心思设计舞台、环境、活动内容流程,过程中有人因此流血、有人把铁皮仓库当成自己的家,所有人都投入与奉献自己给“烂泥发芽”。
烂泥发芽的反馈
除了“大型”的烂泥发芽音乐节,周末还有“烂泥发芽之铁皮大舞厅”。烂泥发芽的风格相对摇滚、偏硬,大舞厅则打破烂泥发芽既定的曲风,希望可以达到音乐的多元性,希望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希望更多的人醉倒在路边”。
告五人在烂泥发芽之铁皮大舞厅,觉得这里的氛围仿佛不像台湾
有观众评论:“在都市边缘的边陲,有一坨又一坨的烂泥正在各自发芽,开出了各自腐臭却前所未有的花,而我的应该是树。”
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人感受到什么是烂泥发芽、会有更多人开始听到不同的音乐、会有更多人一起被感动,共同创造一个属于我们这个世代的故事。
我们也许脏,但我们在发光。
从2012-2019年,感谢所有朋友、乐团伙伴、工作伙伴、每位朋友身旁的家人一路以来的陪伴,烂泥发芽因为有你们相挺才能走到现在。我们的愿景是创造一个最有“人情味”的音乐节,来到“烂泥发芽”就像回家一样。烂泥使我们形成一个坚而不催的连结,烂泥使我们一起相互扶持成长,烂泥是我们最坚强的后盾。这样的一个关系的基础,将成为彼此人生的出口。
2019 烂泥发芽铁皮卡 Chill - “城市边缘的自由搏击战”
“我音乐,我存在”,是街声大事为乐迷们准备的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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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李宥融
校对:马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