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合作社巡演深圳站:看他们演绎生活的优美与暴戾
2018/08/01
撰文:ForinZ
无妄合作社《逃脱时间的锁》南方小巡演 深圳站
时间:2018年7月27日 20:30-22:00
地点:深圳 根据地酒吧(深圳市福田区上步南路1019号)
无妄合作社以乐器当做匕首,站在生活这尊庞大的躯体面前,一刀一刀往里扎,溅起的火花叫矛盾,溅出的血肉叫挣扎,结出的硬痂上面刺眼地写着“现实”和“梦境”四个大字。
去看无妄合作社的路上,遇到深圳最拥堵时段——周五傍晚下班高峰期,看着车窗外水泄不通的交通状况,想着又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而此刻被困于此地的我就像被时间上了一把锁。庆幸的是最终赶在开场前到了场地,观众在陆续检票入场,乐队成员们在门口路边的台阶上喝着啤酒聊着天。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今晚我已经逃脱了时间的锁了。
门口乐队的EP、帆布包和T恤等周边被挂在墙上供乐迷选购,不时会有三三两两的乐迷好奇地上前询问。入场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吧台,继续往里走到了观众区,观众区并不大,后面摆满了桌椅供酒客喝酒嘉宾乐队 the Wöks 正在调音。
主唱 Terry Wöks 带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用冷冷的语气介绍到“大家好,我们是 the Wöks”,他们已经用自己的开场方式向观众展示了朋克的直接。接着,朋克常用的三和弦开始刷起来。
在网络上找不到任何the Wöks 的作品试听,当现场音乐响起的那一刻,着实被吓了一跳
第二首歌的时候,坐在后面喝酒的观众纷纷站了起来,无妄合作社的几位成员也出现在了观众区左边。后面一首比一首凶猛直接,像一记记重拳打向观众区,绯红的灯光猝不及防地闪烁着,稍稍带有几分危险气息,躁动的气氛已经在观众之间流窜。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外国大叔率先走进了舞池中央,开始随性地摇摆身体,并很娴熟地将自己的背包扔到一边,看来是一位老炮。演了快十首歌,现场气氛也已经被带了起来,the Wöks 演出结束后,台下大喊着“One More Song”,但乐队并没有打算安可,依旧像开场一样酷酷地收拾乐器下了台。
几分钟短暂的休息后,今晚的第二支嘉宾乐队 Thin City(新城)上台,除了女主唱,其他三位乐手都是外国人。 Thin City 有着独特的双声部男女主唱,他们的旋律比前一支嘉宾乐队要丰富很多,台风也比较活跃和欢脱。女主唱脸圆圆的,披着短发,显得可爱,在台上调皮地摇着头甩着头发,唱着“Hey baby,做你自己就好。”男主唱用不算地道的汉语唱着和声,气氛一片融洽。
唱《不用停》之前,女主唱说“我很开心现场有很多女孩子,我希望跟你们一起跳如果你们愿意”,台下立马回应“愿意”;接着又唱了《白石洲》,白石洲是深圳以烧烤闻名的片区;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所有成员拿出墨镜带上,一副 rock star 的架势看起来非常酷。两支乐队的表演让人差点忘记今晚的主角是谁,Thin City 下台时,整个观众区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这样的人员结构似乎也代表着深圳这座新城的包容
“无妄合作社终于上台啦!”旁边一位乐迷忽然叫到,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顿时场内一片欢呼。第一首歌《来广营少女》,2018年4月无妄合作社才在街声网站发布了这首歌的 demo,现场乐迷对这首歌似乎显得有些陌生。“走不进的城市别硬闯,看不清的城市不喧哗”,主唱郭力玮的眼神在空中来回飘忽,一句一句讲述着少女的故事。
一首唱完,玮玮拿起啤酒灌了一口才终于开口讲话,“大家好,我们是无妄合作社”,说着解开了自己的头发,有种“今晚放手去干”的魄力。《梦游少年》的前奏响起,观众跟着晃悠着身体,显然这是大家熟悉的歌。“一个人在弯曲的小路,找寻他们说的仙境,半梦半醒……花笑得龇牙咧嘴有眼睛在追”,玮玮闭着眼睛唱,观众似乎被带入到了某种神秘的梦境,全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直至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才恍然醒来。
石灰的硷透入脑门
内燃的热传遍全身
汹涌的梦廉价的人
从左至右:吉他手谢秉男、贝斯手谢硕元、主唱郭力玮、鼓手邱孝齐
“我要吃槟榔”,不知哪个观众喊了一句,逗得旁边的人都笑了,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梗。《槟榔》前奏一响起,观众立刻沸腾。这首歌由贝斯手谢硕元主唱,他披着一头长长的头发,每唱一句都面目狰狞,好像要使出浑身力气。“烈阳高挂,晕眩化为才华,吃饭时与骗子签下一纸空白的约”,明明来自台湾地区,却有着四川口音,地域在当下的时空突然变得奇妙而穿越。到了副歌,台下和台上一起合唱,声音飘荡在酒吧上空。末段随着几声失真的刷弦,噪音墙筑起,节奏加快,鼓声隆隆,在一遍又一遍的“我想你”中整首歌结束,全场空气安静了几秒,观众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狂轰滥炸中缓过神。顿时,台下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不等气氛降下来,下一首歌《黑色画家》直接开始。开头由一段吉他 riff 带入,声音渐强,带着某种来自远方的危险讯号。随着主唱的一声吼叫,直接达到气氛的高点。在一分钟的铺垫之后,玮玮终于开口“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在钢筋水泥下绝望而歌”。一幅黑暗工业场景显现在观众面前,各类小人物成为牺牲品,变成一个个黑色的印。伴随着金属乐般凶猛的吉他 riff 奏起,“杀死无聊,也杀死自己”,干脆直接,毫不拖泥带水。而此时观众早已沉浸在厚重的音墙里,跟着鼓点用尽全身力气在冲撞,呐喊,甩着自己的身体,好像要把身体里所有的压抑全都发泄出来。
无妄合作社介绍自己是“由四个不事生产的懒人组成的乐团”,颓废和丧的气质让人想到万能青年旅店
在第二段副歌到来之前,台下观众有了片刻的喘息。但随即,吉他 riff 再次咆哮起来,还没等台下观众缓过气,第二波碰撞再次蓄起,混乱、沉浸、忘我、解脱。气氛在达到一波又一波的顶峰后,最后主唱玮玮几乎呐喊着唱完“黑色的印”,粗砺的嗓音让人颤抖不已。那一刻,台上的玮玮仿佛科本回魂,1990年代西雅图的Grunge之风,在三十年后终于从太平洋上空呼啸而过,吹到了中国南方,它的气息和余温,在无妄合作社的现场感受起来,刚刚好。
日子一天天过 路慢慢走 荒废的日子还那麽多
藤椅上的狗啊 向往自由 却看着他烟不离手
“还好吗?”玮玮问大家,向大家推荐了自己的周边后,《开店歌》前奏响起,在松垮的节奏里,一股颓气顿时笼罩了整个空间,如同歌词一样懒散荒芜。在台下观众跟着晃动灵魂快要出窍的时候,间奏部分随着鼓声一顿,节奏突然变快,同时吉他声墙也一起高高筑起,气氛骤然变得激烈起来,“全部都烟消云散石沉大海”是彻底的绝望啊。“浪费、岁月、诡谲、多变”几个词几乎是嘶吼着唱出。经过前面的克制,到这一刻终于得以爆发。
无妄合作社说,朋克是自己对自己的定义
这样的变奏让人想到 Led Zeppelin 的名曲《Stairway to Heaven》进入尾段时的变奏,欲扬先抑使得情绪空前高涨。接着进入一大段吉他solo,鼓声隆隆振奋人心,紧接着节奏又缓下来,进入了偏迷幻的段落。“穿过闹区见到紧握的拳,终究回到启程的地”,似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然而并非如此,这首歌编排的并没有就此划上句号。台上的成员又刷起了吉他,澎湃的鼓声振聋发聩,厚实的贝斯为整首歌稳稳地撑住了节奏,双吉他相互呼啸撕扯,直至最终结束。丰富多变的曲式结构使整首歌演完后,观众仿佛经历了一趟奇幻之旅,时而亢奋时而失落,心绪凌乱,恍如一场汹涌的梦魇。
接下来一首歌叫做《思念》,是一首台湾地区少数民族民歌,表达哥哥对妹妹的思念。在玮玮开口唱的那一刹那,时空再次穿越,我仿佛闻到了太平洋吹来的风,带着潮湿的气味,带着亲人的思念。那是我不曾到过的地方,但那却是我能感受到的心绪。不知什么时候,全场都安静了,我的眼里也泛着光。
最后一首歌《山头》唱完后,观众不愿离去,最终以安可曲《精神分析的大师》结束演出。发泄过后,无妄合作社留给观众的,并不是虚无,而是对现实生活的思考。他们玩朋克,是对现实斗胆的反抗;他们玩Grunge,是对现实无情的质问;他们玩蓝调,是对现实诗意的忧伤。无妄合作社以乐器当做匕首,站在生活这尊庞大的躯体面前,一刀一刀往里扎,溅起的火花叫矛盾,溅出的血肉叫挣扎,结出的硬痂上面刺眼地写着“现实”和“梦境”四个大字。
本文摄影:李致安
校对:马外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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