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人

鉛筆：HB型号笔芯坚硬，即便被抹去，也会留下刻痕

2018/04/15

撰文：冻梨

街声大登陆音乐人系列专访

音乐人鉛筆，出身安徽安庆的95后，目前活跃在合肥。2018年3月6日，她将七首作品上传至街声，并参加了街声大登陆第二季郑州站的线上征选。

“她的声音清新透明，但并不单薄，声音表情透露出对生活的笃定且勇敢，旋律简单顺畅但不失创意。”评委街声派歌负责人梁淑美这样形容她。在最终的评委票选中，鉛筆获得了最高的票数。

听她的歌，能回忆起校园的简单，能发掘生活琐碎的美好，也能重拾对未来的勇气。

除了鉛筆，街声大登陆第二季郑州站还有和平饭店乐队、平行效应和嘉宾小南瓜乐队。鉛筆、和平饭店乐队来自安徽，平行效应和小南瓜乐队出身河南，两地音乐人“狭路相逢”，4月26日，他们将在7Livehouse带来最新的中原地区音乐。

“鉛筆”这个名字乍一看太过普通，繁体写法也只是在各音乐平台避免重名的对策，但聊着聊着，发现她是个人如其名的姑娘。

和鉛筆通话的后半段，她边聊边跑到厨房切土豆，自嘲“现在很穷只能自己做饭”。

刚刚自费做了第一张专辑《铅言》，鉛筆觉得自己快要走向入不敷出，好在最近接了演出。虽然刚有作品面世，但她每天依然在不停地写歌录歌，好像这就是她要的生活。

中学：跟着学长学吉他、组乐队、唱婚庆、玩快闪……

“门号被打翻的教室里边

和同桌偷偷分享干脆面

纸条上写好约会星期天

偷看没收在办公抽屉里的答案几眼“

——《梦黎》

提起安庆，外地人第一反应可能是曾国藩设立的“安庆内军械所”，而在160年后的今天，安徽人心中的安庆，是一座安静到有一些无聊的城市，曾经的安徽省会，工业也不再兴盛。

鉛筆从小生活的安庆岳西县也是如此。县城的繁华地带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徒步走完，一抬头，就能看见包围岳西的大别山。

就这么小的县城里，KTV密集，唱歌是当地人主要的娱乐活动。初一开始，没课时鉛筆就会和三两好友去KTV唱歌，带着零食从中午十二点唱到晚上八点，一共只需要40块钱。一开始是唱周杰伦、SHE、五月天等那时在学生中很流行的歌手的歌，朋友最喜欢听她唱周杰伦的《安静》。鉛筆也时常去音像店，买五月天、艾薇儿的磁带。

鉛筆生活的地方叫“天堂镇”，老家叫“白云寨”，名字格外童话

2009年前后，张悬和陈绮贞在文艺青年里走红，从豆瓣到各种琴谱软件、网站，到处都是她们，鉛筆也很喜欢，觉得女生唱歌弹吉他，自己创作真的够酷。初中毕业后的暑假，鉛筆跟着学长弹吉他，一周内从早到晚都在练习，速成了一个月的课程。学长陪着鉛筆挑选第一把吉他，为了以后能带着吉他演出，直接买了一把电箱琴。

鉛筆和几个学长一起组建了旅行乐队，玩朋克摇滚乐。婚庆、快闪等活动，有钱没钱的演出都会唱一唱。

鉛筆人生中的第一场Live，就在岳西县的南园大桥边上。那是暑假的傍晚，桥上是远眺吹风的街坊四邻，桥下是戏水的小朋友，旅行乐队在桥边唱起了《Zombie》。路过的人停停走走，从此县城里的人都知道，原来岳西县也有乐队。鉛筆年纪小没经验，不过她近视又不肯戴眼镜，看不清观众，丝毫不觉得紧张。

艺术生学长毕业后，旅行乐队解散，他们也成了当地最后一支学生乐队。省重点岳西中学在那之后取消招收艺术生，再也没有能玩会闹的年轻学生聚在一起搞音乐。

大学：交换到高雄，“真希望那一刻话筒是递给我的”

“在被整个世界听见以前

在花朵结成果实以前

在用双脚丈量过地球以前

再给我一点时间“

——《界限》

为了能有更多时间唱歌，鉛筆2013年前往合肥就读安徽大学时，选择了最擅长的英语作为专业。

合肥当地，除了音乐人巡演必选的On The Way酒吧，就是当地文青常去的书店兼演出空间“保罗的口袋”。“保罗的口袋”由独立音乐人女巫花椒树创立，时常举办各种弹活动和艺文类的聚会。鉛筆初出茅庐，直接在豆瓣私信女巫花椒树，说“我想唱歌”，女巫花椒树答应让她过来试试看。那时鉛筆能自弹自唱的歌不多，面试时，就唱了张悬的《宝贝》，成功开启了自己的驻唱生涯。

鉛筆在网易云搞了个“鉛筆电台”，前一阵张悬演唱会“炼云”开票，鉛筆没抢到，看第六期节目的名字就知道她有多难过

鉛筆寻着豆瓣的推荐，听了不少台湾地区“小清新”音乐，也看了不少“小清新”电影，格外喜欢《蓝色大门》，2014年秋天，鉛筆前往位于高雄的文藻外语大学交换，与学校几百米之遥，就是小型Livehouse百乐门酒馆。

那半年她所有的钱都花在了看演出上，陈绮贞、张悬来到高雄她一定会去，简单生活节、大彩虹音乐节，包括早已忘记名字的小音乐节，从南到北，鉛筆一个人跑了个遍。陈绮贞“时间的歌”演唱会，她花大价钱买了前排，唱到《告诉我》时，陈绮贞和台下互动，话筒递给了鉛筆旁边的人，鉛筆则可以和陈绮贞握手。一边牵着偶像的手，她一边内心焦急：“真希望话筒是递给我的！”

按照惯例，2014－2015年跨年，高雄当地人都会去梦时代购物中心看大明星的演出。那晚，鉛筆独自逆着人流跑去百乐门酒馆，和素不相识的几十个人看从没听过的小乐队们，她也第一次知道了高雄的迷幻摇滚乐队雾虹，采访当下歌都记不清楚，但依然记得女主唱的声音“很美”。

铅笔喜欢“美”的事物，最爱的电影是广末凉子的《恋爱写真》，也是因为“美到了心里”

回到合肥，鉛筆继续她的驻唱事业，大学四年间一直辗转在各类酒吧、Livehouse。只为了赚点钱，然后去买声卡、话筒和音响来录自己的歌。相比之下，作为一个并不知名的歌手，在酒吧翻唱赚得比Livehouse唱原创多很多，可鉛筆还是更愿意去没什么钱拿的Livehouse，On The Way酒吧有机会她就会去，“想被人看到，也更有意义”。

鉛筆在大学期间认识了和平饭店乐队主唱大刘，那时大刘还在另一支乐队兼任主唱。合肥不似高雄，乐队生存总有些艰难。鉛筆大一、大二时，和她一同演出的还有朋克乐队、黑金乐队，可慢慢的，这些乐队重组、解散，民谣大火之后民谣歌手开始占了大市场。“鬼噬、橙色阳光、乔……”鉛筆还记得那些乐队的名字，只是现在，有的走向了新乐队，有的专心做商业演出。

旁边的人来来走走，鉛筆一直写，学编曲录音、找吉他老师、找录音棚。2015年3月，鉛筆将第一首作品《等再会如期》上传到网易云，上传后再没管，某一天，评论突然超过了999+。“可能运气好被日推了吧”，被很多人喜欢，鉛筆困惑地笑了，不过这也鼓励她继续上传。

2017年5月，音乐人崔开潮巡演到合肥，经纪人1991与她此前偶然在网上听到鉛筆的声音，觉得“好听、清新、温柔”，便找她作为崔开潮演出的嘉宾。1991与她觉得鉛筆谦卑且真实，那场演出后，聊得来的两人成为伙伴。

鉛筆自认粉丝太少，很想巡演却不敢，1991与她鼓励鉛筆，线上线下的活动都需要做，甚至说“亏了我给”，就这样，2017年10月，鉛筆踏上了六城巡演的征途。

成都的观众最热情、苏州来得人最多……

这一路，除了摄影师，就只有鉛筆和器材。本以为没人看，却在各个城市都有同好，远超鉛筆的想象。后来才知道，有鉛筆的铁粉在微博上给所有听过鉛筆的人私信，告知演出消息，一路私信到鉛筆的朋友，她这才后知后觉。每当夜深人静想起来，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感动到落泪。

这一圈走下来，鉛筆更加肯定，自己想做音乐。

毕业后：专心做一个人的音乐，“我在这里，希望你能发现我”

“也许是不经意的谈天

却在日后反复拿来怀念

像琥珀把珍贵的一切都凝结

收藏所有细枝末节”

——《二三事》

乘坐149路公交，一路晃荡穿越大半个城市，有时会睡过，有时记错站牌，更多的时候，鉛筆在颠簸的座位上，用手机备忘录写下一首首新歌。到站下车，收起手机奔向另一所学校的朋友，为短短二三小时，一起吃顿饭，聊几句心事。

这是鉛筆那首《二三事》的场景，也是她的大学生活。安徽大学在合肥郊区，149路是唯一通往市区的车。这首纪录生活琐碎小事的歌曲起初没有名字，鉛筆将它发到微博上征集。一位网友给出了“二三事”，鉛筆的心一下子被击中：“‘二三事’代表生活中琐碎的‘小事’，也是安妮宝贝的书。”初中时，鉛筆很喜欢安妮宝贝的作品，也曾想拥有安妮宝贝笔下波澜不惊的心境。

包括这首《二三事》在内，鉛筆在大学期间的创作中挑选出七首，制作了第一张专辑《铅言》，纪录她的爱情、生活和梦想。

《千寻》唱年轻人寻觅的状态，看名字，很容易联想到宫崎骏的动画《千与千寻》。动画最后，千寻和白龙飞在天上，想起了白龙真正的名字，白龙却化为碎片掉落，每每看到这里，鉛筆总会泪流不止，“千寻可能一直在寻找某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

鉛筆看重一切人与人之间的联结，但又努力与人保持距离

清新、温暖，鉛筆的风格会让人误以为她的作品只有小情小爱，但在专辑同名曲《铅言》中，鉛筆写下了她的社会思考，2017年毕业后，她专心音乐，有太多的迷茫，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负面社会新闻看得多了，也总想向世界发问。不过编曲则延续了专辑统一的风格，听起来不像主题那么沉重。“最后的总结还是希望自己变好，现在冷静下来，编曲呈现出的平静感反而更适合。”

这张专辑从准备到预售，只经历了半年。鉛筆在过往作品中挑出七首，通过朋友联系合肥和成都的录音棚，专辑设计也有朋友协助。一切似乎顺风顺水，但是，当第一批实体专辑寄到鉛筆那里，有一半的包装都坏掉了。快递为了防碎，给每一张都打了木框，有些固定木框的钉子直接打到了碟片本身。鉛筆只能一张一张挑选，买新的外壳重新包装，一些破损严重的只能丢掉。

鉛筆亲自发货，对着预购名单，发现了一堆熟悉的亲戚。2017年毕业到现在，鉛筆始终没有找正式工作。家里人嘴上催她找工作，却也偷偷背着她买专辑。

打开《铅言》的实体专辑，拿出CD碟片，会看到内页上印着“我在这里啊”。2016年夏天，为了帮助设计系的同学完成毕设，两人一起制作了摄影随笔集，文字来自鉛筆此前随手写下的内容，两人商量后，名字同样是《ここにいるよ（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