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乐队:我还年轻,我还年轻……
2017/11/28
撰文:Blow吹音乐
三年前,为了参加比赛而组团,并从民谣编制,逐渐调整成带有弦乐编制的摇滚团。民谣指弹起头,偶尔来一段大提琴独奏,如今的老王乐队,组成上,真有点儿接近主唱立长所喜欢的乐团万能青年旅店了。然而,比起石家庄摇滚的摧枯拉朽,老王们在苦闷里还能保持幽默。曲数尚不多的他们,在发片专场翻唱了《秦皇岛》,唱到成名作《我还年轻 我还年轻》时,现场大合唱。
如今的人生阶段,刚好站在毕业终点与就业起点之间,立长清晰的咬字击中雾中青年的心:“给我一瓶酒 再给我一支烟/说走就走 我有的是时间”,这一句已是2017年下半年,独立乐迷之间传唱度很高的歌词之一了。
歌红之后,有没有越来越多音乐圈的人注意到这个乐团?“没有啦,一点点啦,一点点。”戴着牙套的立长怯怯地说,低下头很谦虚,但仍掩不住喜悦的表情。
“一曲乐队”重出江湖
2014年,在政大念经济系的主唱立长,写了一首宿舍少年的苦笑情歌《曾经的女人啊你在哪里》。录下粗糙的 demo,找几个朋友组团,把歌词里的“隔壁老王”编成团名,就参加了辅大青韵奖与北医金弦奖。这组“一曲乐队”拿到名次后便休团,直到2015年,前贝斯手玥瞳接下校内“唱自己的歌”的活动,缺少乐团表演,才把老王们找回来重出江湖。
“唱自己的歌”主办方希望老王乐队写些,以僵化的“教育体制”为主题的歌,立长便在一个假日生出了《稳定生活多美好 三年五年高普考》以及《补习班的门口高挂我的黑白照片》。回忆演出那天,舞台在校园的河堤附近,岁末冬季,户外极冷,他们一边望着台下喝姜茶、吃汤圆,一边抖着身子唱歌。曲目唱毕,本可以离场了,却因为下一组表演者感冒请假(那位缺席的表演者,是玛啡因的主唱谢孟庭),被主持人挽留,得临时加唱。
没想到这一“加唱”便加到现在。有了新歌的老王,回到校园创作比赛的竞技场,拿到淡江金韶奖的冠军与最佳作词,也赢得政大金旋奖的创作大赏与最佳作曲。
老王乐队的主唱、词曲创作者立长
我还年轻!我还年轻?
2016年,老王乐队在金旋奖大放异彩后,乐队也开始活跃,去年8月不仅办了自己的专场“如鱼得水般的快活”,还参与音乐节。立长认为,今年3月台大音乐节期间,他们在小地方展演空间演出所获得的回响,证明老王靠拢摇滚乐编制的方向是正确的。加上受邀为下一届金旋奖写主题曲,让创作被动的立长,又有了新的动力。
2017年,金旋奖的主题是“枉少年”,可他并没有顺着这题交出热血的青春样板歌曲,反而写下颓废挣扎的《我还年轻 我还年轻》。立长回忆,收到创作邀请的那阵子,恰好接近毕业时刻,校内多了许多征才活动:“我看到大家都很茫然地在参加一些求职讲座,商院开的,什么 Uniqlo 啊。”校内摆满了整排的求职摊位,看似热闹,开出的职缺却大同小异:“很多都是寿险,找业务员的,但那种东西就觉得,不用读大学你也可以做。(当然,)也不是不能做,也有朋友做得很成功……但就觉得说,有没有更符合自己想法的事?”
年轻学生有机会试错,社会也总会教育你要做梦。“我还年轻”因此成了一句优秀的借口,能催眠自己还有时间尝试做些不一样的事情。但越逼近青春的边缘,就越恐惧自己会失去自由的特权。如今的毕业生都懂得嘲讽自己,在朝六晚九的加班日里,我们不过是“新鲜的肝”而已。
讽刺地,前贝斯手玥瞳后来决定要报高普考,走向公务员的“稳定生活多美好”,接替她的政大法律系硕士生洁民,成了乐队里年纪最大的一位。有人跟洁民说,只有年轻人才会写这种歌,但他们不知道,写这种歌的人知道自己快不年轻了。老王的团员和许多大学生一样选择延期毕业:“反正就会一直说服自己,反正我们延毕也还有时间啊,慢慢来。但其实知道自己就是没时间了。”
老王乐队中年纪最长的贝斯手洁民
高学历饿不死
老王乐队的五位成员,有三位读政大,一位读台大。照理讲,他们不该是会写出这类歌的人。毕竟在为期十二年的升学体系中,他们和所有学生一样,上课、补习,并经过考试的筛选,“脱颖而出”进入社会普遍期待、认可的“顶尖大学”。可同时,这些候选的菁英们也是最有可能写出这类歌的人。落在后段班大可早早认命,可浪掷青春拼到前段班后,仍可能一无所有,深知升学制度所给予的虚幻回馈值的他们,肯定比谁都失落。
现任的大提琴手佳莹,从国小三年级开始学琴,目前就读市北大音乐系三年级。问她音乐系未来的出路,轻声细语的她,越讲越小声:“好像有点窄,又好像很宽。原则上就两条路,不是演奏家就是当老师。现在更新的行业是往流行那块儿发展,走录音(乐手)啊或是什么……可是(我)还没想那么多……。”家里投资多少钱让你学琴呢?“几百万了吧?但现在也还没回本。唉,不可能回本啦。”
佳莹:不可能回本啦!
与立长一同延毕的,还有鼓手会元与吉他手伟硕。
就读台大土木系的伟硕是转学生,为了上台北玩,他大学考了两次转学考。原本选择台大土木系是因为能和原本的科系,互相抵消许多学分、提早毕业,殊不知土木系必修有144学分!
“他妈妈说,等他考完英检(英语能力分级检定测验)就不给他钱了,因为考完英检就可以毕业了。”团员在台上爱拿伟硕的长发、细眼外貌开玩笑,私底下倒挺关心他的未来,说他都读到台大土木,靠学历就不可能饿死。伟硕目前在素食便当店做外送打工,偶尔也教吉他,租屋位于万芳社区的山顶上,文山区多雨潮湿,房子竟会漏水。
团员侧听伟硕的烦恼
听到一半窃窃私语说,伟硕读到台大土木还能饿死,肯定能破系所纪录
老王厌世阵线
日子真的难过吗?倒也没惨到活不下去,流落街头。面对毕业后四个月的兵役期,男性团员们没有放在眼里,说当兵的时候也可以练团,鼓手会元开玩笑:“大家还没发现,我们就回来了。”
入团前,会元和立长是牌搭子。采访当天他滑着手机,荧幕上是麻将游戏。他说老王很多团务都是在牌桌上解决的,乐团粉丝专页也把“打麻将”列为兴趣。摸牌、丢牌,表现出来的样子不一定真实,他与立长说话时爱藏鬼胎,扮起扑克脸,有时很难分清他们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扑克脸鼓手会元
立长总把“面子薄、面子薄。”挂嘴边。夸他,他会故意逃开,猜他的创作是编曲时的中心,他说妹妹(团员都这样称呼佳莹)的大提琴才是。团员相当喜欢佳莹,因为她不像一般的古典乐手,来了就照着乐谱拉,而是很有自己的创作想法。当佳莹说:“跟他们在一起,就会跟原本的(古典乐训练)比较脱节。”几个男生凑在一旁帮腔喊道:“完蛋了啦!”
我还年轻,并不是真的年轻,那一句“完蛋”当然也不是真的完蛋,反而有点儿暗爽。老王的歌就像“政大厌世阵线”常开的自杀玩笑,以夸大的痛苦嘲讽现实的荒谬,以互嘲表达自己,暂时忘记未来的渺茫。
采访最后我预祝老王蒸蒸日上。团员们面面相觑,各自紧张地搓着双手、椅子、卫生纸与手机,想办法用笑闹糊弄过去。糊弄是怕没达到那样的成就,没法交代吗?当代的青年理性是“七分天注定,我们就使三分力”。刚上桌的老王乐队听牌中,这一局开胡或放炮都没关系,毕竟他们还年轻,但如此年轻就幸运地交出一首受欢迎的歌,对于未来的胜负,怎么可能毫不在意?
(本文转载自 Blow吹音乐,文章内容及标题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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