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开潮:我唱歌的时候把自己想象成罗永浩

2017/09/23

撰文:琉球

街声独家专访

“真实、有趣、少夸我。”采访快结束时,一直松松散散讲话的崔开潮,提出了个要求。一个小时里,“气质民谣少年”崔开潮不断在颠覆自己以往的人设,笑着说话时,还会带起藏不住的湖北口音,“很多人觉得我书生气,我其实很有冒险精神”、“学口琴因为便宜又方便”、“歌词啊,有些是拼凑出来的,没有什么古诗词爱好”、“我连瓶子都没有呢哪来瓶颈”……大概是因为95后少年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在成长,仅仅发片半年,首张专辑《急驶的马车》里的歌,就已经被他叫做“老歌”了。这背后,是将近一百首的练习创作,“和做题一样要靠苦练,等灵感都是假的。”

当你对待第二张专辑时,不会像对待初恋情人一样

在教师家庭长大的崔开潮,却从高中起就有着一颗当老板的心。2012年,崔开潮离开家乡湖北,来到四川就读西南科技大学。他的第一志愿是工业设计,但分数没到,和爸爸商量后,调剂到了第二志愿——制造科学与工程学院。

“学机械、管理科学、统筹学……就觉得这些内容对赚钱有帮助。“2015年,崔开潮还曾经下海创业组建科技公司,一年半后因为 App 制作不成熟和资金短缺的原因收场。

也是那个时期,崔开潮在学校组了个乐队,走朋克路线,翻唱痛仰、反光镜这一类的摇滚乐。有同校学生翻出他当年演出的视频传上网,里面的崔开潮在舞台上嘶吼蹦跳甩着头,歌迷纷纷不可置信地评价:仿佛看了假的崔开潮。

崔开潮在大学宿舍里弹琴

“你觉得我是很书生气的人吗?”崔开潮突然问我,接着自顾自地讲,“学校的辅导员,还有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个书生气的人,我其实很有冒险精神。”

既然他主动提了,我也顺势抛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看之前的采访,我以为你是内敛稳重的人。”

“才不是这样嘞……”他一边说着一边轻笑了起来,“我希望自己是个内敛稳重的人,但修养还不到这个境界。”

老成、淡然、澄澈甚至禅意,都是崔开潮经常被贴上的标签,即便他时常自黑,也爱放自己在各地翻墙、爬树的照片,人们还是更愿意从歌曲和寡言少语的演出现场,来判断他的性格,从而勾勒出这样一个形象:沉醉在田园山水和家乡故景里的老成少年。

“作品决定了我在别人眼中的样子,但这张专辑表现的东西很单一,展现的也只是我的一部分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在歌里展示不一样的自己。第一张专辑是你的初恋情人,当你对待第二张专辑时,不会像对待初恋情人一样,但不能说你变坏了。”

老板和歌手、朋克和民谣、机械和音乐、沉稳和冒险、理性和感性……这些崔开潮身上的元素,看似两极,却在他身上混合出了奇妙的气质,“我有一张盾,一支矛,但他们不是相互矛盾,而是相互促进的。石头和水是相互矛盾的,但是有山也有水的时候是和谐的。”

爬树是一项崔开潮热衷的运动,这张是杭州巡演路上的爬树图

崔开潮不在乎他是否符合歌迷的想象,也不想打造平面的“人设”,甚至和经纪人考虑了很多哲学的问题才选择了表现真我。“只有表达真我才能‘像水一样立于不败之地’,李小龙说的。”

白鹭先生是一只菜鸟

崔开潮是从大四下学期开始写歌的,主要的灵感来源说起来再普通不过:“毕业了,很迷茫啊……”

2016年3月,崔开潮即将大学毕业,毕业答辩第一次没过,第二次补救过来。何去何从,成了崔开潮每日在出租房里想的最多的问题。

在《含笑有白鹭》里,白鹭先生是一个有些神秘的形象,又因为歌词里有“孟婆的汤”、“轮回复往”、“生存如鬼”等意象,被很多歌迷猜测是一首描写奈何桥的歌。崔开潮却狡黠地笑到:“它是四川大学旁边的一条江而已。有的时候啊,就是会选一些比较有色彩的词语把歌词拼起来,看看别人会怎么想。

有天早上他走在顺江边,看见水面白鹭飞翔,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家乡。崔开潮的老家有一条东荆河,是长江的支流,经常有人在河滩放牛,白鹭就大胆地站在牛背上,洁白、干净,一副翩翩然遗世独立的样子,于是回家后,他就写下了《含笑有白鹭》。

同时,他也反驳了我“白鹭先生是怎样一个人”的问题,“他就是一只鸟,一只马上要毕业,离开学校,对未来很迷茫,工作也不是很好的菜鸟。”

《哥多林前书13章》,是使徒保罗写给哥林多教会的一封信,第十三章之所以著名,是因为有一段关于“爱是什么”的论述,“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这些经典句子,经常被引用,崔开潮也以它为名写了一首歌:

“我爱我的冷容寒颜
与矛盾敏感
它们便是魅夜漫漫
里袅袅彼岸
我爱我的坚韧不拔
与竭蹶之谈
它们同你给予我之

暴雨中舶湾”

“那时候我很自卑,总是附和别人,找不到自己的路,干脆就把自己所有的优、缺点都写下来。敏感就敏感,乔布斯也敏感,周星驰也敏感,这不能说明什么。”这首歌后来更名为《所象》,正是崔开潮对“爱自己”的理解。


崔开潮的妈妈曾经说他长得像蛤蟆,他就把当时的网易云音乐和微博头像都换成一只青蛙,从此之后走到哪里他总能收到粉丝送的各种青蛙玩偶

2016年11月,他在 ONE 写过一篇关于《声声慢》的文章,写他初入蜀地的寂静欢喜,写他大学后山的山花和一起看花的姑娘。

“那一年青城山下的街子古镇,有一场她很喜欢的音乐节,而她在很远的地方,所以我愿代她去听。音乐节结束,我走在古老的街子古镇里,脚下的石砖因为常年潮湿的缘故,而长了些许松软的青苔,看起来略显青色。碰巧有人骑着一匹白灰色的瘦马而过,猛然一怔,停下脚步,时光在脑海中流转,穿过了几个世纪,仿若置身于一幅古老的画卷里。

可我并不知晓骑马之人是否在寻觅爱人,彻夜辗转不眠,还是只是个匆匆而过,忙于生计的商贩。

那晚的街子古镇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雨水零零碎碎地洒落屋檐,我靠在客栈二楼的窗台写下了这首歌,想来真正蹉跎的人是我和远方的她。”

那场音乐节,崔开潮是为了去看陈粒。大概是陈粒,大概是古城,又或者是天时地利人和,他选择了用带有古风的歌词,和背后飘飘渺渺的女声戏腔。

“我用白话文写不出来像林夕一样经典的歌词,古镇又给人穿越的感觉,就想用略文言的词来表达。其实这个词不难,大家都学过古诗词,琢磨琢磨都会。”

除了民谣,崔开潮也写了一些摇滚歌曲,用手机录下来,传到豆瓣上,正巧被现在的经纪人“1991与她”听到了。在他的帮助下,崔开潮办了一些小演出,也由此认识了成都小酒馆的调音师周成。

快毕业的时候,崔开潮已经找到了工作,但经纪人一句“能火”,让他想了半天,最终选择了做全职音乐人。然而一个学工程的大四学生,没有钱,也没有录歌、出专辑的经验和渠道,一切只能靠自己的摸索和朋友的帮忙。最终,他们在成都一家很小的录音棚里完成了《急驶的马车》,周成一手接下了制作、编曲、混音等各种活。


《急驶的马车》专辑封面

“写歌要靠积累才能写出好东西,我才写了一两年,而且民谣相对于流行歌曲制作简单多了,这些东西都是雏形。”

《急驶的马车》是崔开潮之前写的一首歌,等到了录制专辑时,它已经够不着收录的标准了,而现在,崔开潮要向下一个阶段驶去。

我把自己想成一个演讲家,罗永浩或乔布斯

《浊清澄》是专辑里一首比较特别的歌,没有口琴、吉他、悠扬歌声的标配,反而加入了后朋和迷幻的色彩,从歌词到唱腔都犀利了起来。

这并不是崔开潮的转变和尝试,而是他的源头和本心。《浊清澄》是他整张专辑里,最早写的一首歌。

“其实相比于风月,你更想写社会吧?”

“对,而且还不止一点点。”一直在抱着吉他给采访配 BGM 的崔开潮,沉默地弹了两个小节,然后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难拿捏世间浊清澄
偏执的人拿捏着平衡
说谎的人渴求着诚恳
如 鬼怪集于一身

谁要分清世间浊清澄”

大四是校园通向社会的门,崔开潮在门里看到的却是种种颓靡、混沌、荒诞,甚至腐败,他用了一个有些“鲁迅”的词来形容他的感受——“不争气”,是批评也是自省。

专辑里有两首经常被人忽略的作品《Intro-闹海》和《Ontro-开潮》,崔开潮根据哪吒的故事写了词,但不唱,他说这词就是旋律的介绍。

“在我潜意识里就一直有这个形象,哪吒敢爱敢恨,代表了一种反叛和思考,如果我不能成为这样的人,我要在音乐中体现。”

为什么是哪吒,而不是孙悟空?他思考了半天笑着说,孙悟空好像也行,不过哪吒好看些,“而且他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有血也有肉。”


崔开潮的大学生活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其他男孩子窝在寝室打游戏,他们宿舍则一起唱歌、打球、钓鱼,实在无聊就买弹弓打鸟

鲍勃·迪伦一直是崔开潮的榜样,他曾经在微博上用鲍勃·迪伦的歌词安慰高考复读的歌迷,甚至有一段时间,崔开潮会对着视频,研究鲍勃·迪伦唱歌的眼神和动作,在演出时想象自己就是他。

现在鲍勃·迪伦依旧是他的榜样,不过演出时崔开潮内心的“人设”换成了演讲家——乔布斯和罗永浩。“就像把自己重新洗牌,你在意的是模仿得像不像,就不会紧张了。”

“这人设也差太多了吧?”

“不啊,罗永浩的偶像是乔布斯,乔布斯的偶像是鲍勃·迪伦。”

崔开潮是能掌握大场面,却害怕面对几个人唱歌的类型。以前看他演出的人很少,他就假装面对一大批人唱歌,并且把观众当成白菜,如此一来完美解释了他在演出时不苟言笑的台风。

2017年3月18日,崔开潮从成都小酒馆出发,开启了28个城市的全国巡演。“巡演没什么意思,但路上很有意思”。他一路吃奇怪的东西,看不同的人文地理,更喜欢在路上找到感动的瞬间。经纪人特地安排他巡演十天,就回来休息十天,因为每次出行都会灵感爆棚。

前些日子他刚去了趟杭州,因为室友们都在那里创业,大家见面聊了聊现状,“身边同事斗争,环境混乱,让他很压迫,很有挫折感和恐惧感。”崔开潮说,下一张专辑会关注年轻人当下的生活状态,比第一张更贴近现实。然后还立马唱了一段从杭州回来后写的新歌。

音质不太好,但你可以来简单生活节亲耳听

而今室友们都进入了社会,崔开潮也要和自己的青春作别。在他2017年8月刚刚发行的新歌《SARA》里,他一遍遍唱着“SARA SARA SARA SAYONARA”。“SARA”在希伯来语里代表“公主”,在波斯语里意味纯净美好,在日语里则是一种珍贵的花。“传说你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需要伪装”说的不是姑娘,而是崔开潮的大学时光,所以“SARA SAYONARA”被他翻译成“青春,永别了”。

现在的崔开潮全身心投入音乐,在家一遍遍听老牌乐队们的歌,自学编曲,他说要趁着刚毕业,学习能力还强,多学多练。现在他已经写了近一百首新歌,但一直没录音,没编曲,也没写出满意的词,感觉有些浪费,以至于偶尔会后悔选择了现在的生活。

崔开潮在微博上参与好友何大河音乐剧的线上活动:《孤独群像》,一张照片配一句话,“我们生活在夹缝里,确实让人很伤心。幸好过程还算有趣,所以也没关系。”这句话其实是新歌里的歌词,而他与何大河,也将同一天登上简单生活节果实舞台

我问他,是不是到了瓶颈期,他自嘲说,瓶子都没有,哪来的瓶颈,“和写题一样,要靠苦练,等灵感是假的,每个人都有灵感,但不是谁都能写出创世之作。”

崔开潮说,今年简单生活节,除了《声声慢》、《浊清澄》,其余大部分都是新歌,虽然可能满足不了一些想听全场老歌的歌迷,但崔开潮还是按着他的节奏,走向了下一个阶段。“要忍住,不要老想着得到关注。”说罢又在电话那头练起了琴。

(本文图片来源:崔开潮)

校对:冻梨

Q&A : a Simple Day

你的简单一天是如何开始、结束的呢?

崔开潮:每天从关掉三个闹钟开始:第一个起不来,十分钟之后第二个闹钟会响,接着第三个。晚上从设三个闹钟睡觉结束,如此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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