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孵化小鸡一样做音乐现场

2017/08/04

撰文：焦思雨

这一期的“我音乐，我存在”请到了表情银行（原名16mins）主唱焦思雨，她刚刚完成第一次台湾巡演，登上了“大团诞生”的舞台。

Street Voice 与 Legacy 合作推出“大团诞生系列”今年迈入第八届，“每场将从 Street Voice 音乐征选活动评选出三组优秀新团，与乐迷齐力开发见证绝妙组合，一同登上 Legacy Taipei演出。

习惯了北方酷的、脏的、冷的、粗砺的，像在锤炼一块铁那样的现场，那一天她被好好地呵护了一把，原地满血复活。

我的乐队表情银行（Mimik Banka）在7月上半个月刚走完一次五站的台湾巡演。好像一组大型折返跑，落地台中，南下高雄，北上台北，再南下嘉义，再度北上台北。

大家可能都听说过很多关于巡演的浪漫故事，然而巡演一旦开始运转，其实是一种不怎么浪漫的工作状态。早上起来赶路，到了目的地基本就中午了，去酒店check in完就背着乐器去场地试音演出，天天如此。每天最放松的时光就是演出结束，和嘉宾乐队还有新朋友们哈啦到深夜，然后一起去吃一顿大夜宵。豆浆蛋饼油条，或是虱目鱼汤三杯小卷蚵仔酥，最后回酒店打着饱嗝入睡。

在高美湿地拍的黑白艺术照

接受台北音乐映像志采访中

最能体会浪漫的时刻反而是回到北京之后，躺在自家床上用脑子过电影。我们跑了那么远的距离，看到了那么多不同的脸，与那么多人交谈，真是信息量巨大的一周。有时候会后悔，哎呀那个感动的时刻我怎么就那么麻木地度过了呢？然后再安慰自己，在这样规律的高压循环中我已经尽力了。

这次巡演的五场，场场都很难忘：在高雄和大象体操一起演，被综艺范的凯婷逗得四脚朝天；第二次去嘉义觉醒音乐祭，还是一样的少男少女青春荷尔蒙；在台北女巫店和The Tic Tac一起演，灯光昏黄，观众围成半圆形，像一场神秘的仪式；在台北小地方展演空间和饥饿艺术家、椰子乐团一起演，又酷又清澈又温暖。但难忘之中还有个最难忘，就是在台北Legacy的那场“见证大团诞生”。

台北女巫店

与大象体操在一起吃吃喝喝

早在6月份，“见证大团诞生”前期沟通就已经开始。乐队的详细资料，宣传片拍摄，歌曲音频，VJ，乐队访谈提纲，当天流程，事无巨细全都聊到最透彻。起初我以为这跟其他的Livehouse拼场演出不会有太大区别，邮件往来了十封以后开始有点感慨万千，这么精益求精的主办真的少见。

7月6日从台中到台北的路上浓云翻滚，到了台北车站天又晴到一丝云彩都没有。当我们顶着大太阳，拖着几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和乐器迈进Legacy大门，又结结实实惊讶了一把。摇臂轨道都已经架好，灯光也Fancy得不行，废埕乐队已经在舞台上开始跑直播流程：“大家好我们是废埕乐队”。哇原来是动真格的！这才明白之前的往来邮件干嘛需要我们所有表演曲目的现场音频（不能是录音版本），还严肃强调试音演出时间，连VJ到底要怎么玩都要再三确认。想起来大象体操的凯翔跟我们说过“你们北京人就是嫌我们啰嗦啊”，不得不说这种“啰嗦”确实非常有必要。

我们到的时间刚好，在后台歇了一会儿就开始试音彩排了。Legacy的舞台很漂亮，已经将近十年的历史了，一切还这么崭新干净，一看就知道工作人员在悉心管理，又有点感慨。当天的调音师、灯光师、现场导演、摄像、舞台助理，每个人都熟稔流程，井然有序地做自己份内的工作。明显可以感觉到每一位都认真听过我们的歌，非常清楚每个段落应该做什么。一位舞台助理回头问我们：“想请问一下你们是只有《They will》这首歌开头有一段电鼓对吗？”天哪，一位舞台助理居然说出了我们这么拗口的一首英文歌开头的一段电鼓，简直要被当场感动哭了。

演出之前街声的娇娇跟我们说：“这是‘大团诞生’系列第一次做直播，真的很紧张！”我以为我也会紧张，但当我站在台上，随着鼓手Fiach开始打《Felix》的前奏，帷幕慢慢拉开，大家的脸慢慢出现，摇臂从我眼前滑过。我突然发现这是一次久违的，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享受演出的机会。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太靠谱了，没有一个环节让我别扭，没有一个人让我感到尴尬。我发自内心地信任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相信工作人员一定能完美搞定一切，也相信在场观众一定懂得怎么享受音乐。我们是一支有点执念追求完美的乐队，对于这么“有病“的一支乐队来说，这种由衷放心的感觉太难得。

充满摇滚气氛的粗线条现场我们演了太多次。近年来我发现自己对演出的原始冲动在种种磨砺下变得脆弱，有时会被极小的事影响心情。但这一天真的被好好呵护了一把，原地满血复活。当我唱到《阿瓦古丽》的最后一句：“哎呀美丽的阿瓦古丽…”一个慢慢消失的长音，麦克风慢慢从嘴边拉开，我暗自希望灯光也随之慢慢熄灭，灯光师果然完美地做到了我所希望的，头顶的一束追光好像被我的意念控制一样逐渐暗下去，有种身心都被治愈的感觉。

被治愈，是我这次对台湾巡演的一个整体感觉。总体来说大陆的现场与台湾的现场真的是很不同的两个风格。在大陆，尤其是北方，经常能碰到的是酷的、脏的、冷的、粗砺的，好像在锤炼一块铁一样的现场，而这次我们的台湾巡演，比较多见的是一种干净细腻的、毛茸茸暖洋洋的感觉，大家对待现场的态度就好像在孵化一只小鸡。两种风格并没有孰好孰坏之分，只是已经习惯被锤炼的我在这次台湾巡演发现了新的可能性，开辟了新的疆域，发挥了新的潜能，这就是我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