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川城市之音电台

成立于宁夏的布衣乐队，在2016年迎来他们21岁的生日，发行了一张名为《21号公路》的专辑，标志着乐队征途新的开始。许多乐队难以想象的20年，他们却一步步走来，主唱吴宁越做客四川城市之音，跟同为西北人的 DJ 博亚聊起家乡美食、乐队心路历程和对新作品的设想。

“‘乐’不思蜀”系列第十五期，带来布衣乐队主唱吴宁越访谈。

博亚：对于布衣的歌我觉得很亲切，因为我是西北人，所以我听这样的音乐，在我的骨子里面会有一种很天然的共鸣。大家常说一听你们的音乐就知道是一支西北乐队，可我不这么认为，像大家都特别熟悉的那首《我爱你亲爱的姑娘》，还有一些你们的歌里用到布鲁斯的音阶、和声，这个跟西北的气质还真的是差得挺远的。

吴宁越：它可能还是那种气质、感觉吧，因为唱出来的歌可能更粗旷一点，歌词也写得比较简单，加上我们这个唱腔又有点口音，所以可能能听出来。

博亚：其实口音的话，从现在来讲，应该比你们刚出道的时候要好多了吧？

吴宁越：还是有点问题，前后鼻音不分嘛，你要让我打字打个“身份证”我就……就会打成“生份证”。

博亚：这些年来，你们一路去到很多地方表演，大部分的时间应该不是在自己的家乡了吧？

吴宁越：对，主要在北京嘛。

博亚：对西北人来讲，家乡对于你们的影响应该是特别深远的吧？

吴宁越：对，因为你想贺兰山脚下、黄河边，光这个画面带给你的，和北京的高楼大厦就反差非常大。银川是一个特别小的城市，所以大家生活都特别悠闲，每个人走路的速度都会比北京慢好多，所以整个人的生活状态完全不一样。

从左至右：鼓：孙志方，吉他：苗佳，主唱/吉他/口琴：吴宁越，贝司：林那儿

博亚：现在一直在外面生活，对于家乡最眷恋的是什么呢？

吴宁越：吃的吧，还有朋友，银川是羊肉面的天堂嘛。

博亚：羊肉面在你的生命当中，应该算是第一美食吧？   

吴宁越：它方便、便宜，然后能够满足你的味觉吧，吃起来比较解恨。它是炒那种臊子然后放到面里，这个臊子和羊肉的选材比较重要，羊肉要选不好你就炒不出那股味儿。你要冬天的时候吃那个就比较过瘾，吃起来又有肉，红红的汤，喝汤的感觉跟喝羊肉面汤的感觉差不多，但是味道不一样。还必须放辣子，得用宁夏本地辣椒才香，配上本地的羊肉煸出来的臊子才有那股味儿，在别的地方做几乎都不太成功，因为羊肉就不行。

博亚：对，所以这也是很多在外面生活的宁夏人对于家乡很重要的一个眷恋，在音乐节的时候看你们表演，听到这首歌，会有很多你们的老乡在台下流眼泪。

吴宁越：对，这首歌哭的人是最多的，因为这首歌比较点穴嘛，只要你是出来发展闯荡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感觉，你特别困难的时候，你妈给你打一个电话说，难了就回来吧，我给你做一碗最好吃的，这种感觉。这首歌写得一点也不装，它就是非常动情、非常点穴。 

博亚：在外面待得时间长了，真的会有家里人跟你说，你如果太难了就回来吧。你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吴宁越：有吧，都有啊，一般大家的父母都会说，你在外面行不行？不行就回来呗。

博亚：但是西北人的性格我觉得是不能认输的、不能回来的？

吴宁越：现在是两头跑，但那个时候肯定觉得，不弄出一点天地来就不服嘛。

博亚：其实现在两头跑的概念跟当时爸爸妈妈说你回来吧，这个是不一样的。现在有点衣锦还乡的意思，你们乐队毕竟已经做了超过20年。20年，有没有真的觉得实在是太难了在外面，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的时候？

吴宁越：没有，从来没有过。因为我们一出来是乐队一伙人嘛，所以人多没有苦，大家嘻嘻哈哈闯着就过来了。可能中间也有人退出，但也有人加入，你时刻都是一个团体。我觉得最恐怖的是孤独吧，要是人多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人多没什么苦。

摄影：李翔羽

博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队员的变化，让你们在音乐风格上有了一些新的尝试，或者说随着你们年龄的增长，才会有更多的尝试，你觉得哪一个原因更重要一些？

吴宁越：我觉得还是不服的精神吧。因为大家之前都觉得我们是个民谣乐队，特别温柔，但是现在整个环境大家都特别地软，整个音乐取向也比较温柔，所以我们就有一个不服的劲儿，就说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就想做更重一点的音乐，所以新专辑都会听起来更摇滚一点。

博亚：对，这也是我很好奇的一个地方，其实我身边有很多就搞民谣的人，他们以前是做摇滚的，而且特别重的那种摇滚，都是披肩长发在台上。可是他们到了一定的年龄，大概40岁之后，或者是快要到40岁的时候就全部换成民谣了。因为他们可能乐队内部的成员各有各的事情，就只剩下自己了，所以就静下心来写写民谣。但你们有点刚好相反？

吴宁越：对，因为我觉得搞摇滚比搞民谣要难，民谣大家坐在那安安静静地唱个心情就行，搞摇滚就不是了，它需要你有更多你个人以外的，更多团队上的合作，更多不服的劲儿，要有点超能力的状态。

博亚：对，而且我觉得要时刻保持一种很有活力、很有体力的状态也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吴宁越：你看现在整个社会大家都萎靡不振，每个人都生活得特别累，在北京我们看那地铁上的人都是灰溜溜的。所以我们希望人的生活不被你的环境打压得这么狠，我们在某一刻应该有一点自己的时间。

博亚：我觉得《21号公路》这张专辑录得还是很真实，修饰的成分几乎没有。

吴宁越：对，因为我们这次采用的是同期模拟录音嘛，大家就是一遍过，也没有修，连唱都是一遍过的，所以是完全模拟一个现场的状态，大家听起来就会更有现场感，也会更粗糙一点。可能有的朋友听不习惯，但我觉得每一个乐队必须得有一张这样的专辑，像70年代的那些大经典全都是这样同期模拟录出来的。

博亚：我觉得粗糙其实不能形容，反而是真实更重要。摇滚乐的话，如果你过度修饰它，每个音都特别准，反而失去了它原本的灵魂。

吴宁越：对，是这样，因为乐队的音乐必须展现那几分钟你们在一块的一个状态，大家快了、慢了、高兴了、不高兴了，一块表达，所以那种同期的即时感非常重要。就像那首《怎么办》，其实后来我又补唱了几次，唱的音准比那个好，但感觉没有之前的好，最后还是用了最早的那个一遍过的版本。

博亚：如果你们在正式录一首歌的时候，这一遍没有表现得太完美，你们会就用这一遍还是说再来一次，再录个七遍十遍然后选一个最满意的？

吴宁越：一般是两遍吧。因为同期录音来说，从第三遍开始，你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感觉上，已经在对错上了，这个时候出来的状态就不是特别好。第一遍、第二遍是最好的，我们的衡量就是如果不出现那种打断你思路的错误，这种都可以，而且是用听，我们不看波形，感觉还可以就过了，所以专辑会有很多的错误，但是都没有问题。

博亚：你刚才提到《怎么办》这首歌，你现在已经到了不惑的年纪，还有这么多的疑问吗？

吴宁越：这首歌是改编自诗人张子选的《牧羊姑娘》，我觉得他写的歌词特别好，因为我们这一代人歌词写作能力都特别差，现在很多歌曲那歌词都没法看。

博亚：就是硬凑嘛，硬凑来押韵。

吴宁越：对，所以这个歌词我觉得很西北话，也写得非常非常好，就“怎么办，知道你在牧羊，不知道你在哪座山上”，真的，这样的词我觉得现在的人写不出来，而且有那种很厚重的情怀，所以我特别想把这首歌介绍给大家都听一听，听一听这位80年代的诗人，听一听在80年代中国这样一个辉煌的文艺时期，他们的文学水准是怎么样的。 

博亚：你们现在的作品跟以前作品的差异性已经呈现出来，乐迷对于你们的转变有没有什么评价？

吴宁越：从网上看，可能大家还是有一点不习惯，但从现场的角度来说，大家都觉得非常好。所以我非常建议大家去现场，才能感受到音乐人真正所要表现的信息，现场的魅力绝对是录音无法取代的。

博亚：我不知道你们下一张专辑会是多少条公路，但是音乐这条路你们已经持续走了21年，能够持续这么久还没有停顿过的也真的挺罕见的了。

吴宁越：对，现在做乐队太难的。我们那个年代到北京的时候，大家都是为了梦想往前，现在大家到了北京都是比较现实一点，没人会跟你先磕个三五年。一分钱不要大家天天在那排练，不太现实的一件事。

博亚：未来还有什么样的目标跟展望吗？

吴宁越：未来就是接着出专辑、接着演出吧，我觉得中国现在太需要这样的现场音乐，因为它给人非常真实的感觉，观众在现场里也会感觉非常真实和释放，因为我们整个的环境大家太辛苦了，需要一些音乐放松一下，或者需要音乐调整一下你的内心。而且在现场你会发现有很多奇葩的生活方式，它依然存在，我们的生活里不只有房子和汽车，也可以还有音乐。

博亚：你说到别人辛苦的时候可以来听听你们音乐，可是你们也很辛苦啊。

吴宁越：我们还好吧，我们比较享受做音乐的过程，就跟谈恋爱一样，你要是跟七仙女谈上恋爱了，怎么辛苦也无所谓了。

博亚：所以说其实这么多年来还是和音乐处在热恋的阶段？

吴宁越：对，表达这种爱非常非常地重要，如果你丢失了这份爱，音乐就失去了很多的意义。

博亚：未来你们还会尝试一些别的风格或者别的路线吗？

吴宁越：可能想尝试一张纯民乐的专辑。其实我们在第二张专辑已经做过这个实验了，但是只是几首歌而已，所以我们特别想做一张纯民乐的，可能就不用现代乐器。

博亚：不用现代乐器，那你们的乐手怎么办？

吴宁越：不插电的那种，就改成木吉他，就用原音乐器吧，或者也用一点电声，但是还是很民乐的那种感觉。

博亚：现在有一些备选的曲目可能跟我们分享吗？还是不能透露？

吴宁越：之前就有很多歌，也写了很多新歌，我们的歌主要都是五声音阶，这个用民乐呈现还是非常方便的。但之前大家都把民乐用滥了，不是真正有民乐精神或者民乐情怀的。所以我们还是先等等，等功力再深一点的时候能表达得更好。

（图片来源：布衣乐队微博）

本文经授权根据《城市“乐”不思蜀》节目录音整理 

街声大事与四川城市之音电台联合推出“‘乐’不思蜀”专题系列，用文字和音频，传播独立音乐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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