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器乐与声音的瞬间炸裂
2017/07/07
撰文:冻梨
超级版《大事发声》第二期 谭维维、变色蝴蝶、Kawa乐队
时间:2017年7月5日
地点:北京KOI音乐中心
距离开播还有十分钟时,我穿过KOI后台满满的器材山,钻进了录音棚。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确认,同时也因为场地变化,小心翼翼地努力不相互干扰。原本舞台正对着的是调音台,这一次,这个位置留给了让音乐人可以谈天说地的“篝火区”,民间建筑的屋顶与一副世界地图遥遥相对。
过去的《大事发声》通常只有两组音乐人,而这一次则有三组:谭维维与北京客乐队、变色蝴蝶以及Kawa乐队,光是上场的音乐人就有16位,再加上工作人员,现场因此有些拥挤。
从2016年10月起,谭维维和独立音乐厂牌草台回声启动了“T计划”,寻找那些优质的独立音乐人,这次表演的Kawa和变色蝴蝶就是“T计划”中的两支乐队。
我站在门边空调旁的角落,头顶墙上挂着的红色倒计时一点点逼近20:00:00,场内的空气也越来越紧张。随着镜头从On Air!切换过去,谭维维已经从容地和北京客乐队的吉他手背靠背站在了一起,一声嘹亮的川江号子开启了今晚的现场。
谭维维开场的两首作品《星星》、《飞》,都是和北京客乐队吉他手刘迦宁共同创作的。谭维维在2016年回到家乡成都开演唱会,那时她出道十年,写下一首《星星》感谢她的家乡,《飞》则收录在2016年10月发行的EP《秋收》中,记录下她对时间和生活的感悟。
“门前的溪水,洗过我闯祸后的伤……”《星星》的开始,是谭维维温柔的吟唱,闭上眼,仿佛可以跟着她的声音穿越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随着吉他手敲出空灵的泛音,谭维维又一秒化身了摇滚女声,器乐与声音瞬间炸裂开,表演充满了张力,她一边用高亢的嗓音将人带入她的世界,一边也沉醉地转圈舞动。
在原地站定,谭维维的第二首歌《飞》平静如树叶飘落,流沙划过。在她绵延的尾音里,出自梨园的压脚鼓不时穿插其中,在她营造的充满禅意的世界里,闭上眼睛,似乎真的可以看到时光飞过留下的痕迹。
一整首歌,谭维维都静静地立着,是投入,也是因为……高跟鞋跟掉了。深情过后,她大笑起来,捡起地上不知何时掉落的高跟鞋跟,举着走向了对面在篝火区一直看着她的变色蝴蝶和Kawa乐队。
Kawa乐队主唱老憨将来自佤山的美酒带进了录音棚,爱书华喝过佤山的酒,和贝斯手,也是她的妻子,海珊珊一同站在了舞台中央,中英混杂着介绍了自己,还不忘“And 飞吻一个。”爱书华留着大胡子,看起来也是个标准的“外国糙汉”,但他们的第一首歌《Visions》却是从他空灵的哼唱开始,紧接着的一声“Go”,伴着贝斯的一声“重击”,爆发力十足。
左:变色蝴蝶主唱爱书华,贝斯手海珊珊
他们的音乐充满了迷幻感,爱书华的声音时而低沉到像是下潜到几万里的蔚蓝深海,时而张扬开去,似乎真的有一群蝴蝶振翅飞起。爱书华是位学哲学的老外,在《These Trees》里,他们用树来探讨时间,古老的印第安传说中,有些人会看到立体的生命,爱书华就用飘渺的声音进行描摹。
这组带着墨镜的夫妇档在演唱时一脸酷酷的样子,在提到自家小孩的时候都甜甜地笑起来。《Perfect Soul》写给他们的女儿,小女孩也登场站在爸爸妈妈之间,和他们一起完成了这首歌,稚嫩的童声让这支乐队又酷又可爱。
接力西式迷幻的,是来自云南的雷鬼,Kawa乐队,他们也请来了佤族老艺人岩聪。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佤族各类传统乐器,大部分人叫不出这些乐器的名字,它们却保存了西南深处古老的声音。
老艺人岩聪坐在乐队一侧,手中的传统乐器响起,云南山林里的飞禽走兽也跟着动起来,老憨也跟着吟唱了一段佤族民歌,这样缓慢地铺陈开去,Kawa演唱的第一首歌是律动感十足的《红毛树》。木鼓是佤族与神对话的神器,而红毛树就是制作木鼓的材料,每年佤族都会举行名为“拉木鼓”的仪式,Kawa将拉木鼓的号子写进《红毛树》,整首歌既传统又前卫。
Kawa乐队主唱老憨
主唱老憨梳着长长的脏辫,头戴一顶红色的贝雷帽,留着两撇八字胡,一眼扫过去,这位佤族音乐人似乎也有南美风格。老憨开口唱起传统号子,其他几位成员也用充满力量的声音应和着。跟着反拍的节奏,我忍不住摇晃,间奏时,岩聪伴着激烈的吉他声吟咏起佤语,老憨背着吉他在中央跳起了最传统的舞蹈,原始质朴的力量与信仰不断冲击着自己。
佤族老艺人岩聪
“你不敬我,我敬你,你不爱我,我爱你”,岩聪又换了样佤族乐器,吹起更加欢快的调子,Kawa乐队唱起《干酒醉》,也请你一起来干杯。
老憨唱起佤族民歌时,用的是特殊的有点扁扁的腔调,充满质朴的感染力。Kawa乐队有六位成员,从吉他声到采样声,再到成员们的和声,勾画出的都是云南地区少数民族的热情洋溢,穿插其中的小号solo也一再吸引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起干杯,对面篝火区的变色蝴蝶和谭维维也真的在跟着欢快地跳舞。
“人往五谷生,也往五谷死,火从自然来,也从自然灭”,佤族老一辈传下来的话语,Kawa以现代的方式通过《人间正道》传递。开头仅仅是“呼耶”的语气词,Kawa几位成员轮番“高喊”,引出“我有手有脚却无依无靠”,满是人独自行走天地间的苍凉感。
《拉祜》、《Puer Man》……雷鬼从牙买加漂洋过海到云南,两地的反拍音乐完美融合,Kawa的现场充溢着音乐诞生之初,让人想要闻之起舞的最原始的快乐。
在现场,我不时有种“我是谁,我在哪”的错觉,从谭维维的摇滚,穿越到变色蝴蝶的迷幻,再到Kawa 乐队的民族雷鬼,这些音乐听起来大相径庭,但在现场,它们都会让人不自觉地动起来。
谭维维二次登台,唱起和昆曲艺术家刘志霞合作的《幻 梦》。“如是空,皆是梦,空无一人”,在笙的伴奏下,身着白衣的刘志霞缓缓地唱出了时间另一端的声音,和身处现在的谭维维一起将时空折叠,哀怨的戏曲声线与强烈的摇滚嘶吼交织,似乎是做了一场梦,又梦得那样真实,两厢转换间,“那些爱过的人啊”,是不是遗失在了时间的缝隙中?
谭维维开场就将高跟鞋跳掉,换上白色平底鞋,整个人更加自由与投入,带着听众踏遍万水千山。战国、革命、切格瓦拉、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些意象同时出现,而与之相伴的,依旧是民族传统乐器。
《如果有来生》是谭维维当晚独自表演的最后一首歌,用开阔洒脱的声音演绎最悲伤的故事,“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就这样吧”,原本无奈伤心,谭维维却踩着节奏,欢快地奔向了篝火区等待的伙伴,心绪就忽然跟着豁达起来。
这次的现场是缓缓铺开的一张世界地图。为了这次,三组音乐人以佤族民歌为基调,创作了新歌《生命之树》。当他们热闹地站在一起,当佤族语、汉语和英文交杂在一起时,我想起了老憨介绍乐队时说的那句略显语法不通的话,“感谢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我们来自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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