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井:直到我,被听见

2022/02/10

撰文:小琦

《直到我》最初只是青井上传在街声的demo作品。被B站百万up主-LKs-推荐后,《直到我》迅速走红,到今天在街声上的播放次数已超过43万次,评论区挤满了从B站闻讯而来的粉丝们。2022年1月11日,单曲《直到我until I》终于正式发行。

这是青井首次接受独家专访。网络上关于青井的资料少得可怜,只有DJ小树的播客《StreetVoice 未来进行式》对他做过一段20分钟的专访,将他概括为“20岁,爱骑机车,是一位直率微微羞涩的男生”。

孤独者做起孤独的梦

如果去深究为什么这首歌会被那么多人喜欢,青井给出的一种推测是“孤独感”:“哪怕你有另一半、有家人,但其实我们都是在为自己和自己的未来努力,只是未来里可能包含了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对我来说,音乐就是我喜欢的事情。我活在一片阴暗的空间里,音乐是远方的光,我现在正在追它,我想找到那个空间的出口。”

青井不是在精心呵护下长大的小孩。相反,他几乎没怎么体会过“被爱”的感觉。小时候,青井跟爷爷奶奶住在彰化乡下,但一直不被父亲一家待见,面对辱骂和暴力也习以为常。他一个人承受着一切,渴望摆脱不属于自己的人际关系,把“断舍离”视为成长的证明,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其实我想过,离开这就不再回来,我不属于这片地带……那些伤不痛,反正也没人懂我。”

从此,孤独者做起孤独的梦,一梦就是好多年。

在乡下,外婆每天都会给青井讲睡前故事。有一次外婆告诉他,家里祖上曾有过日本的学童,这一辈就跟着取名为“青井”。那时,青井已经听过一些日本录音带和黑胶唱片,对两个字组成的姓氏感到新鲜,外婆讲的故事也让他印象深刻。后来,妈妈给了他一台旧电脑,青井开始以此为网名打游戏,直到创作出第一首歌,又延续下来作为艺名。

青井在乡下读到小学五年级,之后被妈妈接到台北芦洲上学。彼时他判断不了这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只是觉得很开心,终于可以来台北。他本就十分内向,加上课程进度不一样,学习跟不上,又不敢讲,怕被同学嘲笑是“土包子”。书读不下去,还遭到同学排挤,难过又自卑的青井不知该如何排遣,他试图把自己武装成刺猬,开始跟附近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 

青井和朋友们

芦洲属于台北都会区的卫星城,小混混们拉帮结派、打架闹事,孩子们从小耳濡目染,把不良风气学了个遍。青井很快和他们成了朋友,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青井仍感到快乐。“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交到的朋友,好像终于有人能接纳你,或许同为单亲的家庭,相似的境遇,即使会做一些不好的事,当时不懂世道的我也觉得一切是真诚、最真实的 。”

这帮少年们长大后,找到了工作,开始为自己负责。如今他们都还是朋友,只不过很少联系。

想做音乐,想写故事

青井听到的第一张嘻哈专辑是蛋堡的《收敛水》。那时他听音乐的渠道只有收音机,每天抱着一直听,连睡觉也会听。每每听到主持人和观众的分享,青井都忍不住联想他们讲这些话时是什么情景,或者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故事。他把音乐创作的一部分归功于此,听广播让他拥有了幻想的能力。

当年那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在自己的房间里,被《收敛水》击中。“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flow,也不知道什么叫punchline,更不知道押韵,只是单纯觉得这个音乐节奏很猛,文字编排很整齐,好酷。认真听后发现这是在讲故事诶,就喜欢上了,开始疯狂调台,听每一个广播节目,寻找这种音乐。”

做音乐、写故事的种子在青井心里悄悄埋下,直到在台北认识朋友后,才下定决心让它发芽。

有个经常跟青井一起打球的朋友,知道他喜欢嘻哈、饶舌类的音乐,介绍了自己的高中同学给他认识。聊着聊着,两人发现喜欢的歌手相似,立刻加了联络方式。这个人就是歌曲《台北不羁夜》中跟青井待在五坪大房间里写歌的“小兄弟”,也是他结交的第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最开始他们谁都不知道怎么录歌,用手机接电脑,边唱边录,录完放给对方听,或者把副歌歌词拿给对方看,再交流感受。认识不久后,青井国中就出去打工,朋友去圣约翰科技大学继续念书。大学里有个社团叫录制音乐社,朋友邀请青井一同去学习,社团学长对他们很亲切,认认真真地教一些跟音乐有关的知识。

圣约翰科技大学位置偏远,从芦洲过去骑车至少一个小时,坐捷运则两小时起步。青井带着满腔热血,一定要去,对他而言,社团是唯一能触碰到音乐的地方,而不只是戴着耳机听。朋友在大学附近租了宿舍,青井常去留宿写歌,后来两人跟学长的关系越来越好,学长家也成了他们讨论、创作的根据地。

青井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没有认识这些人,或许现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音乐。

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各社团都会做一些展示,录制音乐社在校园里搭了一个舞台,欢迎新生们来看。就这样,面对台下二十多位观众,青井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演出。“超紧张的,眼神不敢和别人互动,不敢看人,可紧张归紧张,我发现我超开心,站在舞台上唱自己的歌,别扭又自在”。

2019年,青井和朋友试着将歌曲demo上传街声,最初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没想到身边朋友都很喜欢,主动转发分享。收到大家的鼓励,青井逐渐对做音乐这件事产生了信心和成就感,一些校园迎新活动找上门来,内向的他开始着手提升现场表演能力,“我决定要认真做音乐了”。

 青井2019年上传街声的《雨境》和《离开》demo的评论区

“如何与人打交道”仍是青井音乐道路上最大的障碍,成长经历让他习惯并享受一个人的状态。“以前我不太明白怎么和别人沟通,在做音乐的过程中,每个人的出发点都不同,所以有时会产生矛盾。现在我觉得每位创作者都是珍贵的,想认识更多创作者和艺术家,要从每个人身上学习。”

20岁的 City Ronin

来台北后,青井做过很多不同的工作:在日料店切生鱼片、当冷气技师的学徒、在工地搬过砖、补过墙壁,还在火锅店、健身房工作过等等。对他来说,工作意味着赚钱,赚钱才能做音乐。工作时青井也不爱交朋友,比较孤僻,索性将情感保留下来,投入到音乐和生活中。

小时候青井很想来台北,长大后觉得,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彰化乡下。大城市让他感到压抑,人们都忙着追求想要的东西,人际关系也很复杂。乡下就很淳朴、平静、宽阔,稻田、天空是一整片一整片的,街坊邻居都很热情。

“离开”是青井作品中很常见的话题,无论身处何地,他似乎都保持着一定的疏离感,避免过分亲密所产生的羁绊。从《直到我until I》中的“离开这就不再回来”,到《灯火lights》里“想要逃离这陷阱不被囚禁”,再到歌名就非常直白的《离开 Leave》。真正走入社会,青井意识到每个人都是有自我的,都是独立的个体,不需要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必强求,主动舍弃、主动离开,也不失为一种成长。

青井的社交账号是“CITYRONIN”,城市浪人。从乡下来到大城市,他给自己定下这个头衔,告诉大家他是一个流浪的人。在追寻理想的过程中,可能没有爱,可能没有关怀,都没关系,浪人的精神是流浪,只要认真生活,到哪里都可以。这个名字也呼应了青井钟情的武士精神,他想做那些能拔刀相助的人。

青井20岁了。人生正发生比较大的转变,发布的作品收获回响,从听众和同行身上收获能量,工作性质在慢慢蜕变,重心逐渐向音乐靠拢,不再打各种各样的工,而是试着用音乐养活自己。妈妈对青井的工作也很支持,儿子做出一些成绩、赚到钱后还会去跟朋友炫耀。

台湾地区有一个流传甚广的都市传说,传闻年龄尾数是9的时候,容易发生意外,有车祸之类的劫难,相反尾数为0就比较吉利,可以好好庆祝。青井本来不信,可19岁那年骑机车连续被计程车撞了3次,让他不禁有些动摇。被撞后他不懂怎么处理,没叫救护车,也没拿到赔偿,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腰椎偶尔疼一阵,“ 我觉得我也算蛮勇的。”

20岁之后他也被撞过,对方是个骑机车的小孩,青井据理力争,拿到3000块赔偿,虽然本来要去的理发店没有开门,但他讲这件事的时候仍有些开心。

除了骑车,青井还喜欢画画、看书和钓鱼。一开始他也不明白钓鱼的门道,投入进去发现非常有趣,鱼上钩的时候,要想办法跟它拉扯,这个过程是最好玩的,像一场比赛,也很刺激。

20岁的青井对未来害怕又期待,他希望自己能慢慢达到李荣浩、梁博那样的高度,达到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就请乐手一起演出。

青井在专访即将结束时,在语音的另外一头说道:“虽然我很悲伤、孤独、压抑,但内心是渴望快乐的,所以我乐观地面对很多事情。或许这世界的现实很残忍,但我觉得只要保有一颗赤子之心,有你自己的一点点单纯,世界的一切在你眼里都会变的很好玩。我可能没读多少书,没有多少文化,但我觉得有“人”本身就有文化,我还有好多要学习的人、事、物,不单单是音乐上、人际关系上,还有探索自我的过程,我希望能同时带给我所碰到的每一个你,我所感受到的那些快乐和悲伤甚至更多丰富的情感都与你们有着不同的连接。”

这些结语,似乎让“青井”与《直到我》这首歌有了更温暖与完整的解释,也呼应了他最初入驻街声站上一句话的注解——“所有的苦楚都因为温柔还透露出一丝希望”。

作者:小琦

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收听青井在街声上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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